当然,这病也并非无药可救的绝症,总归得好生调养个三五年,兴许就能恢复了。但顾四妮现在毕竟不是寻常百姓,是宫里的大宫女了。回头肯定是要跟随着天光帝一道回京城皇宫里,继续当她的管事大宫女。
这一路的长途跋涉,对个病人而言,只怕会让病情加剧,而宫里又得伺候人,更不容易调养身子骨了。
所以,顾四妮便想到了不如就乘着现在,她好歹也有一份救驾的功劳在,跟天光帝换个恩典,提前放出宫。倘若只是这样,顾四妮自然不会找上顾琬,也不符合顾四妮一心想过上荣华富贵生活的本意。
于是,顾四妮就想着,不如就受点委屈,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
至于这人选嘛……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泰安县知县大人程仕远!
说来顾四妮之所以会有心口痛的毛病,不就是拜程仕远所赐,一脚给踢出来的结果嘛。
最主要的一点,顾四妮知道她这么做,程仕远多半不能拒绝,也不会拒绝。至于顾五宝嘛,看她还怎么得意!
得知顾四妮竟然打着这么个恶心人的心思找上门后,顾方氏当即翻脸了,一口新鲜的浓痰直接吐向了顾四妮:“啊呸!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别说小拾头的爹当时为了救驾,不得已才踢到你。就算真嫌你碍事,将你踢开,又怎样?!你说你这是舍命给皇帝佬儿挡刀子,老娘还说你这是故意阻拦旁人救驾呢。”
一旁压根没来得及开口的顾琬忍不住朝着自家亲娘顾方氏,竖起大拇指,暗道一句:她就知道,她阿娘一如既往还是那么彪悍啊。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瞅瞅你是啥玩意儿,还想抢老娘乖宝的男人,你要脸不要?!既然进了宫成了宫女了,就该守本分,好生伺候宫里的贵人!少给老娘整那些个花花心思!”
要说顾四妮这几年在皇宫里,的确成长得很快。若还是大湾河村那个小丫头,只怕面对顾方氏这般不留情面的奚落,一准面红耳赤,羞愧到不行。现在么……
除了让惨白的小脸多了两分恼怒外,竟没有丝毫羞愧:“瞧顾孺人这话说的,若让人瞧见了,也不怕丢了……”
眼见着顾方氏想上前,顾琬一把抓住了自家阿娘那手,随后笑道:“看来香菱姑娘是真不知顾家的族规了,这但凡顾家子孙,四十无子者方可纳妾!至于顾家女,断然没有上杆子给人当妾的道理!至于我那夫君,虽说老程家现在也就剩他一人了,此前就跟我提过,顾家家规甚好,以后程氏子孙也按着这规矩来!”
顾琬笑吟吟地看向顾四妮,继续道:“我这般说,香菱姑娘可听懂了?若是听不懂这人话……”
“乖宝啊,又不是那些个不要脸的下贱坯子,听不懂人话!”顾方氏在一旁不客气地直接道。
顾四妮是压根没想着,顾琬竟然也不跟她多扯皮,而是直接搬出了顾氏一族的族规。
“顾家女只要给人当妾,就直接除族”这一条,顾四妮倒是没这么在意,可程仕远若真坚持老程家的族规,同样也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她可不就真没戏了嘛。
顾四妮忍不住抬头看向里屋,刚刚被乳母抱进去哄睡觉的白胖小子,瘪了瘪嘴,怨恨顾琬这肚皮也忒争气了点,竟然嫁给程仕远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等等,不到一年?!
顾四妮猛然惊醒,许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顾琬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别样情绪。
顾琬虽然没有什么读心术,不过从顾四妮那不太对劲的眼神中,竟然猜到了那腌脏恶毒的心思。所以,她这是觉着不守妇道,还没嫁给程仕远便已经珠胎暗结了?!
意识到这些后的顾琬直接气乐了,都说“心中有佛所见皆佛”,也就是顾四妮这种满肚子男盗女娼,才会瞧着旁人跟她所想的那般。
顾琬自然也是不担心,只不过想顾四妮这般懒蛤蟆,趴在脚背上虽说不咬人,却恶心得很。
若不给教训,是不是真就觉着她脾气太好了?甚至想着了就过来攀咬一口?
就在顾琬考虑着该如何收拾顾四妮之际,屋外突然传来谨言的声音:“夫人,渔村那边送来了最新鲜的大虾。”
程仕远刚离开泰安县前往那凌昌府不过半日,临走前曾跟顾琬有过约定,若是平安无事那便是一筐果子,若是出了事,便是鱼虾蟹。
反正泰安县本在几个大岛屿上,顾琬这位县君兼知县夫人喜吃海鲜,在泰安县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所以隔三差五,打到好海货的渔民便会上县衙这边碰碰运气,说不准就收下了,还能得一笔不菲的赏钱。
倘若是黄芪紫叶几个回禀今个儿有新鲜的海鲜,那是正常的渔民真送来了。若是谨言跟谨行……
是真的出了事了。
这下,顾琬是真没心思搭理顾四妮了,直接端起面前的茶盏,示意顾四妮可以赶紧滚蛋了。顾四妮虽说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起身离去。
将顾四妮打发走后,谨言这才进了正屋,将新收到的飞鸽传书恭敬地递给了顾琬。顾琬打开了纸条,见上头只有寥寥三个字“光病重”瞬间变了脸色。
“乖宝,可是出事了?”顾方氏见顾琬脸色不太对劲,赶忙压低了嗓门问道。
顾琬思忖了片刻后,附在顾方氏耳边轻声道:“此前来家里的那位,病重!”
“啊,乖宝,你,你是说……”这下,饶是顾方氏也变了脸色,“咋,咋好端端的,突然就病重了?”
顾琬抿着唇,没说话。但大致还是能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现在已是十月中旬,这天气本就一天比一天寒冷,尤其临海的泰安县,可别旁的县城要冷些呢,主要还是海风大。泰安山上就更不用说了。
天光帝十月初十那天,天还没亮就起身了,哪怕穿得再多,也架不住日出前是最冷了。看完日出又饿着肚皮祭天,一直临近正午。下山时又遭遇了刺杀,多少受了惊。
一个健康的中年男人,都为别扛得住这一波,更何况天光帝那身子骨可不能跟健康的中年男人相比。此前,就曾听着程仕远那意思,天光帝已经多活了三年。
所以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顾琬倒是不担心旁的,反正她那夫君到泰安县当知县也还没满三年,正常情况下就算要高升,亦或者平调也得明年。再不济便是继续待在这泰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