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裴苍玉低着头不说话。
“你没有系安全带。”白石指了指,“要我帮你吗?”
“别别。”裴苍玉拽过安全带就是一阵狠压。
白石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啊?哦,晚自习出去背了会儿单词。”裴苍玉不甚在意。
他又瞟了一下愉悦的白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嗯。
不过要说什么呢?太冲动了裴苍玉,成年人了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不过说起来,昨天自己完全属于头脑发热亲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就跳开了,是白石又抓回来的,接着被自己挣开。白石一脸“不是你开始的吗怎么你说停就停逗我很有趣吗”的复杂表情,搞得裴苍玉真的很难堪。
说到这里自己还这么纠结可就真的有点过分了,又不是什么爱使欲拒还迎手段的花丛高手,只是个热爱简单生活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呢。
这就像,在洗澡室的桑拿房里,当出不去的时候,就只能把身上披的浴巾脱下来,问题就在于,之所以觉得浴巾一定要被拿下来是因为太热,太热是因为在桑拿房,并不是因为热爱裸奔。就说是……裴苍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简单地说,自己被困住了,如果在白石家就不能躲开这样的好意,不能躲开这样的好意自己没有办法强硬地拒绝,那么……
有人在桑拿房里被蒸死的先例吗?
白石拨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冰冷的手指让发烫的裴苍玉冷静了一下,他抬起头,在后视镜里和白石的视线撞了一下,白石弯着眼笑起来。
在那一瞬间裴苍玉突然想,这样的笑和以往不一样啊。他印象里,白石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虽然借住在别人家这么讲不太好,但裴苍玉执着地想要离开白石家除了因为白石喜欢他,还因为白石的柔和总给他一种异样感,不是因为讲话人有多少柔情带来的温和,只是因为声调放低,调整了语速罢了。裴苍玉自认没有什么看人的天分,如果能有这样的感觉,一方面大概源于单纯生物的本能,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这是白石,或许,这就是默契?只对着白石有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裴苍玉还是对着白石的微笑晕了一下,这不带修饰的坦诚,是他一直以来梦想交到的朋友,阴差阳错未能有缘的朋友,当年差一点就交心的朋友。
是啊,怎么会有人在桑拿房里被蒸死呢。
他这么想着,也突然放松起来,像心头盘绕的乌云散去,好像这样就好,不要去想太多,这样就好。
于是在白石的手指蹭他的脸时,裴苍玉没有躲。
第20章兽之道-6
作者有话要说:裴苍玉所知道的事
裴苍玉发现,白石简直可以算得上快乐。他们到了门口,白石停好了车,就要下来给他拉车门,搞得裴苍玉很不适应,自己先一步赶下来,白石便笑笑退开了。白石打了个电话,说等下有人来把车开走,所以他先在门口等一下。
裴苍玉哦了一声,陪他站着,白石却疑惑地看着他:“你不进去吗?”
裴苍玉更疑惑:“啊?我陪你站一会儿吧。”要不然他自己进去了,留又给开车又给拉门的房子主人在夜晚风里等,算怎么回事儿啊。
白石笑了笑,望着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让裴苍玉转开了脸。要是有的选,裴苍玉说实在的只想要个朋友而已。
他咳嗽了一下,在白石说什么之前便开始找话题:“为什么要把车开走啊?这里没有地方停车吗?后面的院子什么的。”
白石专注的眼神望着他,认真地回答他:“停满了。”说着帮裴苍玉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裴苍玉想躲,但白石捏着他的发梢没让他动成。
“是不是该剪发了?”
“啊?”裴苍玉一听便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这长度不正好吗?”
“不是长度,有点容易乱不是吗。”
裴苍玉一听觉得十分有道理,他头发有点毛躁躁的:“也对,要不剃个光头?”
白石突然严肃了:“光头不行。”
裴苍玉被这针对发型的严肃给逗乐了:“怎么了?光头会吓到你?”他比划着自己的头顶,“纯光会吓到你的话,要不就做个地中海,中间发亮的那种,周围都是头发,我给想了个好名字,就叫反向鸟巢……”裴苍玉欢快地笑起来。
白石默默地看着他,看得裴苍玉觉得十分尴尬,转开了头。
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这附近的秋花送来夏尽的最后浓郁香气,悠长地从街道穿行而过,耸立的路灯下,绕着蝴蝶的影子,路灯间隔的黑暗,像悠扬旋律的尾音,在盛大的光亮与演奏之后的那段隐语,朝心怀秘密的人房门撞击。
裴苍玉正站在这间隔中,他的左边右边和对面都有明亮的路灯,而他正站在三面灯光都错过的阴影中,身边只有白石。
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他却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唉唉真是麻烦,白石果然还像初中的时候一样,居高临下的好学生,总是看不上……
有手轻轻地放在了裴苍玉的头顶,白石悠悠地叹气:“光头就光头吧。”
裴苍玉愣了。
白石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裴苍玉被痒得缩了一下,白石的指尖便轻轻挑过他的下颌线收了回去。
终于,司机来了。白石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把车交给他,和裴苍玉一起进房子了。
白石问他饿不饿,裴苍玉摇了摇头,道了晚安,上楼去了。
他趴在书桌上,转着笔,半天了才写了一道填空题,然后便出了一会儿神。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裴苍玉猛地回过神,急忙捡起来,然后托着下巴继续转。
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拿出手机搜起来。
“桑拿房能蒸死人吗?”
狗腿翻着学校给所有学生印制的大学简介册,唉声叹气,扭着身子问裴苍玉:“裴哥,你经验多,你说我该选什么?”
裴苍玉抬眼看他:“你想干什么?”
“唉,为什么?”狗腿把简介册扔到了桌子上,“怎么大家都这么问,‘想干什么’,‘喜欢什么’,我往哪儿知道去,我喜欢玩,有这个大学和专业吗?我还喜欢女人,有这种专业吗?”
裴苍玉白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去拉皮条?”
狗腿十分兴奋,上来就要抱他的手臂:“你终于愿意带我入行了?”
裴苍玉把他往一边推:“我这种混混根本就不配叫混混,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猜也是。”狗腿十分之失望,斜起眼睛鄙视裴苍玉,“真正的混混才不会来读高六,他们都是有尊严的。”
裴苍玉笑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看热血高校了?”
“你怎么知道?”狗腿眼睛一亮,“所以我就很烦,这样的地方都没有我大展身手的机会。”
“老师来了。”裴苍玉突然说。
狗腿唰地一声转回去,手脚利落地把桌上的牌呼进桌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自己戴上了眼镜,盯着大学简介册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嗯嗯点头。
裴苍玉笑着踹了他的凳子:“大展身手干什么?你就是去道上也就是个跑腿的。”
狗腿终于发现被人耍了,不忿地瞪了他一眼,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两盒牛奶,递给裴苍玉一盒:“裴哥你报哪儿?”
裴苍玉翻了一页只给他看。
狗腿仔细看了看:“那你应该还可以哦,这学校虽然年数多,但分倒不是很高,说不定咱俩都能去。”
“当然了。”裴苍玉洋洋得意,“要是我正常地考一次试,绝对可以。”
“不过为什么要报这个啊,太远了吧。”
裴苍玉把简介册合上:“我奶奶以前就在这里上的学。”
狗腿咬着吸管:“那去了学什么啊?”
裴苍玉愣了,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
老师走进来,拿着直角尺敲了敲桌面,让大家安静下来。这个矮小的物理老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近视起码七百度,看人伸着脖子,一度被部分学生起外号叫乌龟,后来因为某次熬夜改作业直接改进icu,回来之后就没有人再叫。他随手就能画出来圆,其实不用直角尺,拿着只是为了敲,照他的话说,这叫敲山震虎,作为山的讲台,有个角已经快被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