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娉婷在废殿啃了两天的白玉糕,日子过的凄凄惨惨。
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是上次在花苑里捡小宫女帕子做的,薄薄透透,勉强遮住私.处。慕娉婷连穿了两日,裙摆都有些脏了。
从前她做公主时,不论春夏秋冬,每日都会在丹阳宫沐身,现在她人变小了,布料虽用得少,但沐身却变成极为困难之事。
如果她想要洗澡,慕娉婷得提前一日收集好花露倒到夕颜花里。
要洗澡的时候,她就泡到花朵里洗。
花苑条件苦,慕娉婷没有收集到皂角,只好把玫瑰花瓣揉碎了往身上擦,香气特别袭人。
花房里虽有瘦瓜瓢,慕娉婷却不敢用来洗澡。
全因有些宫人太懒,浇花水用的瓜瓢和浇花肥的混一起了。
她可不想哪日身上有股骚臭味,这太难洗澡了。
慕娉婷独自躲在废殿两日,夜里回到万花苑,将之前收集好的露水灌进夕颜花擦洗身子。
如今没有小宫女轻柔地给她擦头发,慕娉婷只能自己把它晾干。
她摇了摇夕颜花,把水都倒出来后,爬到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朵里,躺睡晾晒青丝。
脏衣裳被她洗了挂在树枝上,她全身只裹了一层白色薄布,只到大腿根部,玲珑体态展露无余。
布料短薄,根本裹不住慕娉婷浑圆的玉胸,只能堪堪遮住半截高耸,两点红梅。慕娉婷自己看了都羞,只好扯了一朵牡丹花瓣盖在自个身上做被子。
花房光线昏暗,漆黑的夜里,没人发现她躲在这里安睡。
宫人给花朵浇水必须得在早上,中午不行,万花苑花多,人在烈阳下浇水,会烧坏花儿的树根。
万花苑栽种的名花多的数不过来,花仆宫人若是把其中一株花朵浇死了,定会受到管事太监的责罚。
慕娉婷待的时间久了,都已经摸清宫人什么时辰会过来浇花水。
每次她一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往花房靠近,慕娉婷就立马偷偷跑到锄具库房躲起来。
这日,天空泛着朝霞,小宫女结伴到万花苑浇花,口中叽叽喳喳,全在私下讨论四皇子慕珏登基的事。
慕娉婷躲在库房,听到登基之人是慕珏,心中惊讶至极。
义城王下台得也太快了,他这龙椅都没做热乎,就比小自己七岁之人赶下皇位,老脸怕是挂不住了。
不过,皇位之争,人真正在乎的哪是脸面,而是生死。
慕娉婷听小宫女说义城王被慕珏伏诛后,其六代以内的亲族,都被慕珏给杀了,连孩童也不放过。
慕珏一上位,就用铁血手段清洗朝堂,扫除叛党庸臣。他是慕氏一族的皇子,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
他登基为帝,那些跟随慕氏许久的忠臣自是没话反驳。
最重要的是,以赵皇后为首的世家贵族,极力举荐慕珏为帝。
慕珏平复叛乱有功,无论从何处看,他都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
于是,慕珏便在众人拥护之下,今早祭告宗庙,龙袍加身,登基为帝。
慕娉婷万万想不到,小时候沉默寡言,还被她欺负过的四皇子,居然登基为帝了。
“我听说今日新帝登基,傍晚会在苍云台夜宴群臣,戌时吉时一到,陛下会在台下撒福钱,你们要不要去抢?”
“陛下会撒多少钱啊?宫里人那么多,我们能抢得到吗?到时候别鞋都被人踩掉了,半分铜钱都捞不着。”
有人取笑道:“你以为陛下是你啊,那么笨!宫里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人人都抢到。陛下撒福钱只是想弄个好彩头,名额也是有限的!得是抽中福签的人才有机会去接福钱。”
“不过抢不到也不必伤心,我听姑姑说,陛下打算给宫里每个人发二两银子,你们高不高兴?”
“天,陛下好好!”
小宫女们听到能领银子,各个兴奋地叫起来。
慕娉婷听她们欢呼雀跃,不是赞新帝胸怀宽广,就是夸他仁慈,好似忘了这位新帝如何血洗朝堂。
慕珏与她映象中默默无闻的四皇子相差甚大。
他似乎……挺会收买人心的。
义城王发动宫变时,慕冲无人支援,最后惨死在谢玖池刀下,不知后面有没有慕珏在背后推动。
慕娉婷弯弯秀眉轻轻蹙起,不好做定论,但皇位之争向来不缺腥风血雨。
谢玖池突袭京城,攻占皇城,四皇子慕珏是来不及支援,二皇子一人率兵难抵叛军的杀戮,才致内宫沦陷——这才是往后史书会记载的历史。
至于背后的真像,真真假假,慕国无人会去翻看。
她猛然品悟过来,如今这位新帝,兴许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仁善。
慕娉婷觉得自己还是躲慕珏远些点好,至于那福钱她不捡了。
新帝要给人的福气,她可不敢接。
这段日子,慕娉婷一直在宫里躲躲藏藏,往后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总不可能在万花苑躲一辈子,变成只有巴掌大的老女人。
她必须得慢慢攒够银子,找到适当的契机出宫。
这副身体太小,做什么也不方便。
慕娉婷想,如果她出宫后,能找到修仙者帮她恢复身子那就好了。
——
太极宫。
慕珏祭拜宗庙登基后,摘下十二串玉旒冕冠,除去衮服,墨发只简单挽着一支白玉簪,一袭月白色石松暗纹缂丝长袍,衬得他面容清俊,高挑昳美。
鹭鸶冰鉴送凉,空旷的大殿寂静无声。
新帝手上拿着一张宣纸,阔印一对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脚丫,递给国师看。
“国师,世上可有幼儿巴掌大小的小人?”
李淳善扫了一眼,眸中微微一惊,“陛下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慕珏道:“朕偶然见到一对脚丫特别奇怪,便让人印了下来。若世上真有这般小的人,倒是格外有趣。”
“《山海经》记载的小人是靖人,面有胡须,只有九寸。焦难之地,也有小人,不过有一尺高。陛下所阔印的小人,脚丫这般之小,恐非真人,许是修仙者所操控的纸人。”
纸人,多为人监控所用。
听李淳善说到纸人,慕珏的笑容一时淡了下来,“你是说皇宫里有人偷偷修仙,亦或是有人故意操控纸人欲刺探内宫?”
李淳善不敢妄做定论,只道:“这只是臣的猜测。”
“嗯,这画就收起来吧!”慕珏收起兴趣,命国师退下。
付春城领皇帝之命,刚送国师回来,就见赵太后带着柔安公主正面见皇帝,商议公主的婚事。
今时不同往日,慕珏不再是昔日不受宠的冷宫皇子,而是慕国的新帝。
赵太后却仍仗着自己是新帝的嫡母兼姑母身份,强压慕珏赐下圣旨,给慕如薇和谢道清赐婚。
慕珏记得自己倘若没记错的话,谢道清是慕娉婷的驸马吧?
他瞟了一眼慕如薇,不紧不慢地开口,“七妹这是要抢六妹的驸马?”
赵素邱说:“这怎么算是抢?慕娉婷都死了,难不成谢道清还得为他守寡,一辈子不能成婚?再说了,如薇是嫡公主,慕娉婷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嫁入谢家?”
慕娉婷从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难堪。
她被赵太后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着,慕珏听了不是很舒服。
他倒不是为慕娉婷打抱不平,而是他曾经也被赵太后叫过贱人,心里不舒坦。
赵素邱一副高高在上,指使他赐婚的架势,这让慕珏很不喜,他道:“谢道清想娶谁,全看他自己的意思,臣子的私事,朕不想管,也不愿管。”
“七妹若是想嫁到谢家,可以自己问?”
“这怎么行,柔安都还没有出阁,是个清白……”赵素邱突然说不下去了,毕竟慕如薇曾被义城王关押到崇安苑,陪待过重臣。
慕如薇咬紧下唇,将宫袖拉开,露出雪白手腕,“四哥,我的守宫砂还在,我是清白的。”
慕珏心里冷笑。
这对母女还在逼他。
付春城是个机灵的,眼见新帝的神色越来越冷凝,他适时从殿中站出来,道:“陛下,万花苑里新移种过来一批昙花,您要不要去看一看,放置几盆花到静虹殿?”
赵素邱听到静虹殿,神色一僵,那是纯嫔从前的住所。
纯嫔是她远方侄女,为赵太后固宠而进宫。
慕珏虽是半个赵家人,但与赵太后的关系并不亲密。
柔安公主的婚事,他不重视,这也就不奇怪了。
赵素邱眼见新帝撇下她离宫,气得手都在抖,奈何这是太极宫,她又不能随意发作,免得被新帝的眼线报上去。
她带着慕如薇一回到明鸾宫,便将桌上的白玉净瓶狠狠挥倒在地上,“慕珏这是什么意思,好歹我是她嫡母,他一分脸面都不给我!”
慕如薇没人依靠,只好哄她,“母后,你别生四哥的气了,兴许他有难言之隐。”
赵素邱冷笑几声,他哪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不愿帮她们母女出头罢了。
她就不该捧这没良心的小崽子登皇位。
慕珏想都想都到赵太后母女心里正在骂他,他就是不愿帮,又如何?
他摈斥宫人独站在牡丹花丛下,静站了许久。
付春城候在花苑外,新帝站了多久,他就陪陪了多久。
直到宫宴的时间要到了,付春城才进到花苑提醒新帝。
傍晚时分,慕娉婷终于从莫央湖闲逛回来。
她见到牡丹花树下有块干净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朵精致的白兰花,一下就看上了。
慕娉婷惊喜地将它拾起来,想撕成小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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