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境内。
河道上,一艘战船改制的商船顺流而下。
这船,正是今天晌午过后自沙州离港的范闲一行人。
“大人!”
门外,王启年轻轻敲了敲房门。
闻声,范闲自窗外收回目光:“进来吧。”
紧接着王启年推门而入:“三殿下想要见你。”
一边说,王启年侧了侧身子,露出跟在身后的李承平。
等到王启年离开,范闲这才示意李承平先落座:“怎么了?”
“听闻老师受伤,过来看看伤势如何。”
李承平回答的不卑不亢,在外人面前,他仍旧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三皇子,但在私底下,特别是在范闲面前,李承平展露出的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沉稳冷静,至世事洞谋略,简直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
“已经大致无妨了。”
范闲用的是自己调配的伤药,效果极好:“除此之外呢?”
被范闲一句话道破心中想法,李承平没有半点意外。
自从两人认识开始,范闲总能看透他隐藏起来的一面,向来如此。
“学生想要知道,动手的是什么人。”
李承平恭恭敬敬的拱手,态度极为客气。
“长公主,太子,二皇子。”
范闲语气平淡,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京都那些人都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和沙州颍州官员有联系的人。”
听着范闲这说法,李承平眉头当即皱起。
“另外学生还有一事不明。”
范闲点点头,让李承平接着说下去。
“既然老师受了伤,为何不先查出凶手?”
说着,李承平又板着脸道:“遇到了刺客袭杀,不仅没有寻找幕后真凶,反而还仓皇南下,这未免……未免有些……”
“胆小如鼠?”
范闲满脸笑意,接着李承平的话头继续说道:“还是缺乏英雄豪迈?”
面对范闲这说法,李承平没说话,但是态度已经表明了心中想法。
见状,范闲笑了笑,又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碧蓝,江边美景如。
李承平只是沉默,也不吭声。
足足良久,范闲这才淡然笑道:“找到凶手又能如何?知道是谁安排的刺杀行为又如何?”
“打个比方,这些杀手正是长公主安排的,然后呢?”
“难不成我要跑回京都,找陛下告状,说长公主派人刺杀我?”
说到这里,范闲笑着摇了摇头。
“事情从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便铁证如山,幕后主使者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房间里并无他人,范闲的语气格外放松,言辞之间诸多不敬之语。
李承平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有句话你要记住。”
听到范闲语气有了变化,李承平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范闲回头看着李承平,一字一顿道:“永远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细细品味了良久,李承平这才缓缓垂首:“是!”
“行了,沙州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该去杭州了,做好准备。”
范闲话里带着几分笑意:“苏州可不是沙州颍州两地所能比的!”
听到这话,李承平没有过多停留,朝范闲行了礼,便退出了房间。
他真的不想找幕后凶手吗?
当然想。
此次负责刺杀的四个杀手,三人都已毙命,言冰云还在追查剩下的那人,在没有得到结果前,说什么都不好使。
对方没有在颍州下手,是因为并没有猜到范闲会突然转道走水路。
至于选择在沙州动手,一是因为范闲给了他们机会,至于第二点,自然是范闲想要看看京都那些人是什么反应。
颍州之后便是苏州,内库一直都以此处为根基,京都诸方势力反应越大,越能表示那些人不想让自己到苏州去。
在差点丢掉小命的前提下,范闲算是看出了内库对长公主那些人的重要性。
这样算下来,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另外,在上午那场刺杀中,范闲还学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不得有仁慈之心。
再比如,不能小看任何人。
沙州距离苏州极远,即便是走水路,也要一天一宿的路程。
他们是晌午时分出发,算下来的话,至少要到明日晌午才能抵达。
换言之,他们要在江上待一晚上。
商船再大,但终究是离不了水的,而飘在水上的东西,皆是无根浮萍。
商船离港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京都,随之传回来的,还有范闲在城门处遇刺的消息。
随着消息越传越广,范闲的伤势变成了重伤。
如今范闲是一处的主办,而监察院一处负责监察京都事宜,想要让一处同僚们散播些许消息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早些时候颍州沙州发生的事情便是如此。
不过,不管坊间如何传闻,呈送到御前的,定然是最真实的情报。
消息送到的时候,御书房里除了庆帝外还有林若甫、陈萍萍、范建以及兵部尚书数人。
见侯公公将消息送到眼前,庆帝大致扫了一眼,而后摆手道:“读出来吧。”
在座的这些人都和范闲有丝丝缕缕的关系,让他们知道也无大碍。
至于兵部尚书,他胆子再大,又怎敢跟林若甫陈萍萍之流对抗?
等到消息念完,侯公公这才退到了一旁。
“既然范闲无碍,那就没有影响了。”
陈萍萍最先开口,声音里透着丝丝冷意。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和陈萍萍打交道,所以并不觉得任何意外。
林若甫先是抬头一眼,暗自揣摩着庆帝的想法:“至于刺杀范闲的那些杀手,应该查明他们的身份。”
一句话说完,见庆帝没有开口的意思,林若甫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闻言,旁边陈萍萍直接接下话茬道:“四处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随行的还有六处探子。”
陈萍萍的言下之意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对上监察院这两处,插翅难逃。
这个当口下,范建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按道理说,范建是最应该关心范闲的人,但眼下却没有任何说法,这明显有些反常。
注意到范建这边的情况,庆帝看似无意道:“你怎么看?”
闻声,范建这才回过神。
朝着庆帝拱了拱手以示尊敬,范建旋即开口道:“闲儿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听起来显然有些不够充分。
见状,范建只得主动调转话题道:“臣刚才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若是与北齐交战,我方应该准备多少粮草?”
随着范建这话,御书房里的话题又偏回到了两国战事上。
至于范闲的所作所为和遇到了什么,立即变成了一个小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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