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苏州城。
昨日晚上苏州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明家老夫人惨遭毒手,不幸身亡。
这消息传出后,瞬间便引爆了整座苏州城。
原本城中百姓都以为这只是个玩笑,直到明家挂上了白灯笼,百姓们无不哗然。
这可是明家,把苏州城经营的好似铁桶的明家。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随着这消息传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苏州港几天前有艘商船停靠,乘船到苏州的,是京都的一位大人物,就连当朝三皇子殿下都要称呼其为老师。
只是稍加联想,众人便想通了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这位大人物早些时候还从明家要走了锦绣布料铺子。
一时间,传闻四起,逐渐演变成,是那位大人物看不惯明家嚣张行事,这才出手小惩大诫。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可不管是明家还是那位大人物都没有干预的意思,更是助涨了消息流传。
明家。
大堂之上,金丝楠木所制的棺椁静止于正堂。
棺椁左右两侧跪着明家嫡系子弟,再往后便是明家那些女性族人。
纸钱燃烧的味道充斥着大堂,配合着那时不时升起的哽咽声,氛围显得很是低沉。
跪在棺椁左侧最前方的,正是明家家主明德璋。
明德璋脸色僵硬,双眸中血丝遍布,看起来像是半夜未眠。
旁边,明家下人正压低声音道:“家主,范闲去了文大学士府上。”
闻声,明德璋缓缓转头,看了下人一眼。
“继续查!”
“是!”
那下人跪着拱了拱手,而后又道:“家主,范闲害了老夫人,到现在竟然一点作为都没有,要不然小的领几个护院……”
“他身边高手如云,单单是林相府那些护卫至少都是七品实力,怎么报仇?”
明德璋突然暴怒如雷。
那下人一时语结,赶忙跪地求饶。
扭头看着楠木棺椁,明德璋鼻头一酸,眼眶中又多出些许泪水:“把这消息送往京都!”
“让二皇子殿下为我明家主持公道!”
“是。”
那下人再度应声,倒退着离开大堂。
明家在苏州城中本就势大,出了这样的事,不管高官还是豪绅,无一不过来吊唁以示对明家的尊重。
但这些人到场之后,却对明老夫人被害一事绝口不提。
一个是苏州城中势力最大的家族,一个是身怀监察院提司腰牌,陛下面前的红人。
他们这些在地方上任职的外官,两方都招惹不起。
对于他们作何想法,明德璋心中很清楚,所以迎来送往之间丝毫没有提及要给老母亲报仇的话,这倒算是博得了不少好感。
等到又送往了一批访客,明德璋抬手将明经兰喊了过来。
明经兰显然刚刚才痛哭过,眼圈通红:“父亲大人。”
明德璋稍稍点头,算是回复:“早些时候我让你和范思辙交流,你和他攀上关系了吗?”
听到这话,明经兰先是怔了一下,而后道:“父亲大人,奶奶才……去世,我和那家伙之间的事情,是不是放一放再说?”
听闻范闲要来苏州时,明家为了防止被范闲找麻烦,几次邀请范思辙前来做客,甚至想将明经兰许配给他。
只不过后来因为范闲突然出现在苏州城,这件事才被耽误了。
此时面对父亲的说法,明经兰可谓满心疑惑。
见状,明德璋一字一顿解释道:“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和范思辙搭上关系。”
“最好是能够将其请到家中。”
说这话的时候,明德璋咬牙切齿,神色格外狰狞。
闻言,明经兰秀眉微微蹙起,良久后才重重点头:“女儿明白了!”
明德璋深吸了口气,脸色缓缓恢复:“能不能给你奶奶报仇,就看你了!”
明经兰再度点头,继而转身朝家门外走去。
与此同时,范闲刚从文大学士家中出来,随行的除了王启年外还有海棠朵朵。
叶仁早上跟他汇报完消息后,又调头回去保护李承平了。
按照范闲的安排,李承平身边的护卫不得少于三人,五个虎卫加上叶仁刚好六人两班倒。
扭头看了眼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王启年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咱们真不去明家看看?”
“不去。”
范闲神色如常,弯腰上车:“接下来咱们去姓周的家里。”
范闲话里说的“姓周的”,便是江南宿老中的那个周大人,曾经的太子太傅。
见范闲坚持,王启年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车厢里,范闲和海棠朵朵相对坐定。
叶仁被调走,海棠朵朵不放心范闲,随便扯了一个在船上闷得无趣的借口,跟着一起下了船。
海棠朵朵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住范闲,不过她也是一片好心,范闲自然没必要拆穿。
感激海棠朵朵用心之余,范闲没由的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北齐和南庆连年交战,边境纷乱。
而他们两个,终究是两个国家的人。
看着神色中透着几分慵懒之意的海棠朵朵,范闲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开口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在北齐和南庆之间选择一个地方生活,你会选择那个?”
范闲没有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但以海棠朵朵的聪慧,足以听懂他话里的另外一层一次。
北齐,是指海棠朵朵的师父,还有她那北齐圣女的身份。
而南庆,说的自然是范闲自己。
听到范闲这个问题,海棠朵朵眼帘稍稍上扬。
目光在范闲脸上停留了许久,海棠朵朵开口反问道:“天下第一权臣和默默无闻之辈,你选什么?”
不一样的问题,一样的道理。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交。
面对海棠朵朵的询问,范闲不假思索道:“默默无闻!没人打扰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从最开始,范闲就是这样的想法。
做一个安稳惬意的富家翁,陪妻护女,人生满足。
海棠朵朵似乎并没有并没有想到范闲居然会回答的这么快,初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怔了一下。
盯着范闲看了良久,海棠朵朵忍不住反问了一句:“真的?”
“如有半点谎言,天打五雷轰!”
说着,范闲又笑道:“现在这条路,是别人逼我走的,而且必须走下去。”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个无人问津的安宁之地过活。”
这一次,海棠朵朵没有瞟白眼,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街景。
“北齐和南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说的已经够直白了。
可对范闲来说,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亏得这时候,驾车的王启年突然开口,这才算是给范闲解了围。
“大人,周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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