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太子入后宫。
一路行来,他总觉得后宫处处透露着诡异,有一股风声鹤唳的感觉。
带着满心的疑窦,太子来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因为当年的血案恶了庆帝,多年不得圣宠,这宫殿虽然依旧大气堂皇,却少了几分人气,显得十分冷清。
太子走入其中,发现皇后正在难得地摆弄着一盘棋局。
“母后。”
太子恭敬见礼。
皇后微微颔首,一副端庄尊贵的模样。
太子斟酌再三,没有直接询问传信的事,而是疑惑道:“孩儿一路行来,见得路上有不少宫人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皇后端庄大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欣赏道:“不愧是我儿,见微知著眼光非凡。”
说着,她抬头看向窗外:“前几日后宫家宴,陛下有意立宜贵嫔为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太子这才发现,皇后望的是宜贵嫔寝宫的方向。
他凝眉思索,片刻后微微瞪着双眼惊道:“父皇这是见二哥不成了,要推出来老三和我打擂台?”
自古母凭子贵,后宫却是子凭母贵。
生母的位份越高,皇子公主的地位便越高。
三皇子的母亲宜贵嫔虽然是宠妃,但只是嫔位,连累着三皇子这辈子也只能做一个无望皇位的王爷,与大皇子无异。
虽说前先时间父皇又是让范闲为三皇子之师又是召三皇子入御书房议事,但他只是心中少有警觉,并未太将三皇子放在心上。
可若是宜贵嫔被封了妃……三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拢朝臣参与夺嫡了!
太子想到这里,满心的震颤。
一个二皇子就已经够他应付了,再加上个三皇子,他难免会左支右绌。
却见皇后摇摇头,笑道:“你父皇是否想让三皇子参与夺嫡尚未可知,不过防微杜渐,现在既然有了这个苗头,我们就得想办法掐死。”
太子沉默片刻,抬头问道:“母后打算怎么做?”
皇后起身,走到了室内摆放着的一副棋盘前,抓起一把棋子随意地洒落棋盘上。
“后宫的水太浑了,我得想办法拨清一些,溯本清源。”
说话间,皇后玉手一揽,将满盘棋子扫落地面。
棋盘上,空空如也。
太子目光闪烁,起身走到皇后面前,皱眉问道:“母后打定主意了?”
“后宫就在父皇眼皮底下,动手脚只怕会惹火烧身。”
他隐讳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皇后摇摇头,重新抓了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笑道:“放心,本宫有分寸,会堂堂正正让宜贵嫔的妃位飞走!”
闻言,太子稍稍心安,旋即又看向皇后,欲言又止。
“是来问我万朝谷之事的?”
皇后端庄地笑问道。
太子在皇后对面坐定,颇有些不解地问道:“孩儿不明白,范闲如今携仇而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母后为何还要孩儿往这个枪口上撞?”
皇后笑笑,没有说话。
她低头伸出葱白玉手摆弄着散落在棋盘上的一枚枚棋子,样子雍容华贵。
太子却没有看下去的心思,心底慢慢变得烦躁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再次发问的时候,皇后突然淡淡地开了口:“因为……万朝谷刺杀也有本宫的份。”
太子先是没反应过来,待脑子处理清楚了这句话,脸色猛然变得十分惊愕。
他伸长了脖子,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后:“母后参与了万朝谷刺杀一事?”
“为何?!”
最后两个字,太子差点没忍住,近乎吼了出来。
也幸亏皇后的寝宫人烟稀少又都是心腹,这才没被人听了去。
任谁都知道范闲已经是庆帝面前绝对的红人,太子近些时日三番五次地示好,就是为了挽回与范闲的关系,可皇后却背着他在暗地里参与了对范闲的刺杀?
这让他如何不怒?!
“因为范建当年杀了你外公,这个理由足够吗?”
皇后坐直了身子,淡淡地看向太子。
多年的母仪天下下来,让她此时问话,自有一番威严的风度。
范建杀了外公?
这消息仿若一盆兜头浇下的冷水,浇灭了太子满腔的怒火。
他起身双手后负,在房中来回踱着步,紧锁的眉头显示了他此时的复杂心情。
良久,太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身子朝着皇后微微前倾,认真地道:“母后,往事已矣,就此作罢不好吗?”
即使是到了这步田地,他仍然不想和范闲正面为敌。
二皇子的惨痛下场,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教训。
听闻太子的话,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怅然出了口气。
她望向太子,平静地道:“你要作罢,也得看看范闲是否同意。”
“母后给你提个醒,你可以回去问问你那位姑姑,问她是否参与了万朝谷刺杀。”
姑姑?长公主?
太子愣在了当场。
而就在太子与皇后密谈之时,范闲已经回到了范府。
才下马车,门房便跑了过来:“少爷,有位大人要我交给您一封信,说是在秋水楼二楼包厢等着你。”
范闲疑惑地接过信,打开看了几眼,无奈地对着王启年与高达道:“看来今日还不得歇,咱们得去一趟秋水楼了。”
王启年与高达自无不可,架着马车同范闲赶到了秋水楼。
在伙计的带领下,范闲三人来到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内,张正伦一身常服端坐着,面前桌上一壶茶,一个杯子。
见到范闲到来,他上前见礼:“见过侯爷。”
“张大人客气。”
范闲扶起张正伦,二人坐定后,范闲抬头看向张正伦:“张大人急着找范某来,是在枢密院有所发现?”
“正是。”
张正伦点点头,开口道:“自吉儿葬礼后,秦氏父子对我的信任大不如前,但仍有海量的文书找不到人接手,只能由张某负责,张某便在处理这些文书时,发现了可能对大人有用的东西。”
说着,张正伦伸手从袖间取出一张纸,推在了范闲面前。
“这是定州监军官的观察文书,张某誊抄而来,请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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