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某一介商贾,不敢、不敢劳烦殿下和大人们这般阵仗……”
似乎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刑部收押所致,徐天麟变得有些过分拘谨。
范闲见状,笑着道:“徐先生莫要多想,文会是陛下的意思。”
“盖因调查陷入了困境,陛下要我等开解徐先生,好让徐先生想到些什么,早些帮我们破局。”
“没错。”
太子点点头,难得地附和道:“徐先生既然在这里坐得不自在,不如下去走走,和那些文人才子谈天说地。”
说着,太子朝守在楼梯口的随从招招手:“带徐先生下去,好生伺候着。”
徐天麟无奈,只得随太子的随从走下了楼。
目送徐天麟下楼,二皇子与范闲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来到窗前。
太子一脸疑惑,但并未说什么。
而此时,楼下。
“诸位,诸位,我这一句诗,自认可追小范大人,请品鉴……”
……
“何兄,那边那几个苏州士子太过猖狂,我等澹州士子,去会会他们!”
……
吵吵嚷嚷的文会现场,让已经年逾古稀的徐天麟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适应。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了他面前。
“老先生有礼了。”
来人一脸忠厚相,和气地朝徐天麟打着招呼:“在下贺宗纬,忝为太学博士,观老先生气度不凡却又面生,是隐世名宿吧?”
“不不不,大人认错了,徐某不过一介商贾。”
徐天麟有些消受不起来人的奉承,连连摆手。
却见贺宗纬笑着道:“诶,老先生说笑了,能来参加这种文会,怎可能是商贾之辈。”
“走走走,老先生,贺某平生最敬佩皓首苍颜手不释卷的名宿,今日既然见了,自然得好好聊聊。”
说着,贺宗纬不由分说地拽着徐天麟,朝某处空桌走去。
三楼窗前,范闲眉头微皱:“贺宗纬?”
他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发现对方并无异常。
二皇子的声音传入范闲耳中:“太子看似鲁莽,实则心细,只怕从我们那日的谈话中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让贺宗纬前来探风。”
范闲点点头,轻笑一声:“也好,有太子帮忙,今天必然会有收获。”
二人继续朝着楼下看着,看似在观察各位才子,实则目光大多时候,都集中在徐天麟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在范闲与二皇子的注视下,贺宗纬将徐天麟介绍给了自己的几个同僚,而他本人,则状若无意地朝这边的楼上走来。
“殿下,殿下。”
贺宗纬上得楼上,见到范闲与二皇子,愣了愣。
“见过二殿下,舒大学士,小范大人。”
他礼貌行礼。
二皇子与舒芜没搭理他,倒是范闲开口调笑道:“哟,贺大才子不是不写诗了吗,还来参加文会,不怕破戒?”
贺宗纬谦恭地弯着腰,并不答话。
太子扭头看了范闲一眼,带着贺宗纬来到了楼上。
确保范闲与二皇子听不到声音后,他才沉着脸向贺宗纬问道:“何事?”
贺宗纬拱手道:“殿下让臣观察那徐天麟,臣观之……有古怪。”
“什么古怪?”太子眉头一凛。
“此人虽然自称商贾,与称交谈也并未有才华显露,但听到一些人在耳边谈论诗词之时,时常会下意识露出……露出不屑的眼神。”
贺宗纬说着,回忆了一下:“这眼神,便好似范闲在与臣比诗的时候露出来的。”
“你是说,他瞧不起那些人的诗词?”
太子一点即通,皱眉道:“可他一个只上过蒙学的商贾,哪来的底气看不起……”
正说着,太子突然愣住,脑海中一幅幅画面闪过——
前二十年,徐家以徐天吉为荣,后二十年以徐天麟为荣……
徐家兄弟同胞,面相九分相似……
若非亲近之人,无法辨别……
“原来如此!”
太子猛地拊掌,在房内来回踱着步:“这徐天麟,不,这徐天吉,竟敢如此做?!”
“不过这亲近之人,除却家人,好友也算……”
贺宗纬在一旁面带疑惑:“殿下?”
“贺宗纬,附耳过来。”太子顾不得向贺宗纬解释,趴在起耳边低声吩咐起来。
……
楼下,院内。
“抱歉,徐老先生,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贺宗纬去而复返,连声道着歉,快步朝徐天麟所在的桌上走来。
与此同时,一名端着凉茶的伙计也在这条过道迎面走来。
“嘭……”
贺宗纬只顾看着徐天麟,不慎与伙计撞了个满怀。
“哐当……哐当……”
伙计托盘上的凉茶飞洒而出,泼了就近的任天麟一脸。
“对不起,对不起……”
那伙计惊慌失措,抱着托盘连声道歉。
“无妨。”任天麟用宽袖捂着脸,连连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不长眼的东西,滚!”
贺宗纬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伙计一脚,连声训斥。
那伙计也不敢吭声,灰溜溜地跑开了。
“任老先生,实在抱歉,这小厮竟如此笨手笨脚,您不碍事吧?”
贺宗纬训斥完了小厮,上前对着任天麟嘘寒问暖。
任天麟摆摆手:“没事,老夫容貌不整,失陪了。”
说着,任天麟宽袖遮着脸,匆匆离去。
“任老先生……”
贺宗纬伸手去拽任天麟,不小心拽动他的衣袖,看到任天麟被挡着的半张脸,突然一愣,眼睁睁看着任天麟远去。
半晌,他反应过来,噔噔噔上楼,跑到了太子身边。
有了上次的教训,太子直接带着贺宗纬来到了楼上。
“怎么样,可有收获?”
“有!”贺宗纬点点头,对着太子兴奋地道:“按照殿下的主意,臣假装无意将水泼在了任天麟脸上,发现他……半张脸坑坑洼洼、暗疮无数,先前完全是因为用面扑盖着,不曾显露。”
“好!果然有问题!”
太子重重地攥了攥拳:“就说二哥和范闲神神叨叨,原来是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自言自语一句后,太子看向贺宗伟:“贺宗纬,你可愿意帮本宫跑一趟渭州?”
“不胜荣幸。”
贺宗纬脸上带着笑意,深深拜下。
与此同时,楼下窗口。
范闲眯眼看着那打翻了凉茶的小厮消失在院门外,笑道:“看来太子殿下也发现问题了。”
“早晚的事,”二皇子眯了眯眼:“贺宗纬看到徐天麟被泼的脸,出神了片刻,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
一句问话响起,却不是范闲的声音。
范闲与二皇子同时回头,见舒芜正站在身后,笑眯眯看着二人。
“大学士,你可知人吓人,会吓死人?”
范闲长舒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两个神神秘秘,有什么东西瞒着老头子我?”舒芜对范闲的埋怨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问道。
“老大人是主审官,我等岂敢隐瞒?”
二皇子朝舒芜拱了拱手,解释道:“我们不过是怀疑,现在的徐天麟,不是徐天麟,而是徐天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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