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上下都知道,杭州织造在杭州,是抢了监察院的活儿,并且常年压着监察院的人手。
小江公公不是傻子,两封密折同时从杭州而来,其中有极大可能,是范闲和杭州织造互相告状。
正常来说,这些大人物的争斗,与他一个小小的内廷太监无关。
他只需要将奏章一起拿来,递进御书房就是。
可今天,他有些迟疑了。
义父年纪已经大了,自己在宫中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洪公公那座高山,他又攀不上,想要日后更近一步,能时常站在这御书房内外,在宫外找个盟友是最好的办法。
而纵观宫外,看待宦官时不戴有色眼镜,又未来可期的,唯有小范大人一位……
“咳。”
小江公公挺了挺胸,居高临下地看向拿这闻梁奏章的那名内监:“先等等,小范大人南下是大事,他的奏章,还是得先递进去。”
“是。”那名内监不敢说什么,退到了边上。
宫里谁不知道,小江公公最近风头正盛,他哪里敢得罪?
见状,小江公公满意地点点头,接过了另一名内监的奏章,走进了御书房。
那名内监完成了使命,退出院子。
不多时,小江公公去而复返,闭上了御书房的门,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着庆帝看完范闲的奏章。
没过多久。
“嘶……”
小江公公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他踉踉跄跄朝着手持闻梁密折的内监的方向走来,到了内监身边,忽然身子一软。
“小江公公!”
内监连忙将小江公公扶住。
“哎哟,咱家这偏头痛,怎么偏生在这时候犯了?”
小江公公扶着额头,吩咐道:“劳烦,去咱家的芜房找咱家的救急药丸来。”
“去芜房?这……”
内监有些迟疑。
芜房距此一来一回,足足要花费小半个时辰,而自己手中还拿着杭州织造的密折……
“去吧,小范大人的密折挺长的,等你回来陛下都不一定能看完,误不了你的事儿!”
小江公公的脸一板,摆出威严的样子。
那名内监心中权衡一番,还是不敢得罪小江公公,匆匆朝着芜房方向跑去。
小江公公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是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毛病,皇帝也不例外,有了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差,等陛下看完小范大人的奏折,再去看闻梁的密折,就会下意识地将闻梁密折中对小范大人不利的话看做污蔑。
小范大人啊小范大人,你该如何谢我啊……
小江公公心中乐呵呵,已经开始憧憬范闲回京后,自己向他示恩的场景了。
御书房内。
庆帝翻看着范闲的密折,果真如小江公公所料,脸色越来越难看。
范闲在密折当中,将卢正浩楼船拦江、闻梁勾结孙玉书构陷余庆堂八掌柜且谋夺内库秘方等等事情,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杭州织造是所有官员中最特殊的一个,庆帝对他的信任,甚至在除了陈萍萍之外,所有的监察院官员之上。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当知道闻梁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之后,即使他是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也难免生气。
这就和普通人知道自家狗竟然反咬了自己一口时的反应一样,无关心性、才略。
庆帝看完范闲的密折,顺手提起朱笔,在闻梁的名字上画了个叉。
但紧接着,他又找来黑笔,将这一块涂黑。
画叉是要论罪的意思,抹黑,就代表他又改变了主意。
无论如何,这奏章上只是范闲的一家之言。
他抬头朝着门外喊道:“杭州织造可有密折呈上来?”
门外,小江公公刚接到内监带来的药丸和密折,连声应道:“回陛下,刚到,奴才这就送进来。”
小江公公将密折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出了门。
庆帝打开蜡封,细细阅读起来。
闻梁的密折长篇大论,说了三件事——范闲欺压杭州官员与金绶缇骑、范闲罗织罪名构陷同知孙玉书、范闲利用权势妄图给余庆堂八掌柜这个杀人犯翻案。
三件事,件件针对范闲。
若是放在以往,庆帝可能还会权衡一番,但有了范闲的密折在前,并且范闲的密折当中详尽罗列了孙玉书的罪证、八掌柜案的疑点,闻梁的这封密折,在他看来就用心险恶了。
庆帝目光闪烁,朝着御书房外喊道:“宣小言公子入宫。”
这则命令,被层层传递下去。
半个时辰后,言冰云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
“京都监察院的事情先分给其他人去做,朕会让陈萍萍帮忙盯着。”
“带着这两封奏章,秘密去一趟江南,若是闻梁说得对,押解范闲回京,若是范闲说得对,就地处置了闻梁。”
庆帝简单直接地吩咐着,将两封密折和一道密旨,丢在了言冰云面前。
他知道言冰云和范闲走得近,可他更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性子。
这道密旨,言冰云一定会完美执行。
“臣遵旨。”
言冰云捡起密折和密旨,揣进袖子当中,行礼后出了门。
……
杭州,西湖边上,太叔别院。
别院风景秀丽,闹中取静,范闲在此地没有落脚的地方,索性住在了这儿。
刘宪原本想躲去驿馆清净,也被范闲拽了过来。
这日,二人正在小楼上临湖对弈,八掌柜则在一角对着阳光,书写他的制皂配方。
以前毁掉配方是为了防止闻梁得到,眼下范闲到来,便不虞会有这个意外了。
楼下,太叔明匆匆而来,打破了小楼的和谐:“小范大人,您要我想办法找到明经林和闻梁的线索,我有了收获。”
“埋在阳脊滩的眼线称,有一队紫色斗篷的神秘人上了阳脊滩,躲进了明经林的府邸,他未曾探得那些人的身份,只发现其中一人右手没有大拇指。”
“你说什么?”
还没等范闲说什么,八掌柜猛地站了起来。
太叔明有些害怕这位脾气暴躁的余庆堂掌柜,咽了咽唾沫没说话。
“紫色斗篷、右手没有大拇指……”
八掌柜喃喃几句,三两步来到了范闲身边:“少主人,那日在大牢将我劫走的人,正是身穿紫色斗篷,右手没有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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