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也显得很知情识趣,他很清楚,这是嘉靖对自己和内阁的反击,所以无论是官员们如何上疏,甚至是议论徐阶,徐阶都唾面自干,摆出一副准备忍辱负重的造型来。
当然,徐阁老也是有小本本的,那些弹劾徐阁老的,早就已经被记在徐阁老的小本本上了,徐阁老等机会到了再收拾这些人。
此时裕王府内,朱载坖正在向冯保询问有关御马监的一系列事情,冯保是当过御马少监的,对着这些事情当然是十分了解的。御马监掌管内廷养马勇士和四卫禁军,是京城内唯一能够与京营抗衡的武装力量,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禁兵。
冯保对朱载坖说道:“殿下,御马监官勇士旗军,系禁兵重务,其中勇士营,俱选边军及从虏中逃归精壮充之,为禁军之冠。”
朱载坖对于御马监也是有所了解的,勇士营算是大明皇帝手中最有力的一支武装力量,远远比现在已经腐朽不堪的京营要战斗力强了,朱载坖倒是对于嘉靖倜然下令恢复内操有些感兴趣。
所谓内操,实际上是起源于武宗时期,武宗喜好兵事,就是在宫内对于兵事也常抓不懈,令御马监拣选勇士营和四卫营精锐,就在宫内操练,武宗还经常亲自检阅这三千内操精锐,武宗希望通过宦官系统牢牢地控制住一支富有战斗力的武装力量,以确保在关键时刻提防外廷、镇压谋逆、维护统治。
嘉靖继位之前,杨廷和就先一步将武宗所编练的内操全部加以遣散,嘉靖继位之后也没有恢复内操,但是壬寅宫变之后,嘉靖加强宫禁,也是着陆炳加强锦衣卫,但是现在陆炳去世,虽然朱希孝也很忠诚,但是他毕竟出身于成国公府,嘉靖不能完全信任于他。
所以嘉靖选择恢复武宗时的旧制,加强宫禁,朱载坖明白,嘉靖现在是要用太监来对抗徐阶了,这点对于朱载坖来说其实倒是好事,这样一来,朱载坖就可以继续苟下去,从嘉靖三十二年至今,朱载坖已经快苟了十年了,总算看到一点阳光了,对于朱载坖来说,隐忍都已经是常态了。
果然不出朱载坖的所料,在嘉靖的诱导之下,内阁和司礼监的矛盾激化了,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内阁主要以对群臣奏章的票拟与皇权发生关联,而司礼监主要以对奏章的批红与皇权发生关联。看似互有分工,但是实际上都是皇帝的秘书机构,两者是对等的关系,但是之前由于嘉靖个人喜好问题和黄锦的谦恭姿态,内阁和司礼监尚算和睦。
嘉靖一向不喜欢内臣,之前司礼监为什么能够和内阁抗衡?主要是由于皇帝的怠惰,之前皇帝把批答这件繁重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家奴去做,而承担代皇帝批红的,就是司礼监,原则上司礼监太监的批红只能依照内阁阁臣所票拟的照录即可,但是司礼监太监在批红时,往往借此机会改动皇帝的词句,进而影响甚至操纵朝政。
而嘉靖本人极为勤勉,御批奏疏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司礼监根本无从弄权,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司礼监的批红大权。而且自从壬寅宫变之后,外臣很难得到谒见的机会,夏言、严嵩、徐阶、李春芳、袁炜、严讷等内阁阁臣相继以写青词而得到嘉靖的宠信。
写青词这一点上司礼监宦官们是比不了翰林出身的内阁阁臣们的。因此阁臣得以奉侍嘉靖于西苑,更加便于影响皇帝对朝政的态度,司礼监的作用就更显微小。
黄锦本人性格也相对仁厚,无论是夏言、严嵩、徐阶都都能够和黄锦和睦相处,内阁和司礼监的矛盾才算是被掩盖起来了。
但是随着嘉靖态度的变化,原本相对平稳的内阁、司礼监关系变得紧张起来。起因是由于公文奏疏的奏进,按照大明的规定,一应奏疏由通政司收取后,首先经由六科的检查,天下臣民呈递给皇帝的政务信息,皆需要经过六科审查,除了密封的奏疏,诸如密疏、密揭等,六科无权审核,六科审查后交司礼监文书房,然后再由文书房先送御揽,然后去除留中的奏疏之后,交内阁拟票。
这也是大明一直行之有效的措施,但是最近由于嘉靖恢复监军内臣和内操,引起了大臣们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上疏嘉靖,要求限制内臣权力,嘉靖也被这些奏疏搞得不胜其烦,于是下令司礼监在接收通政司转送的奏疏时,直接将有关的奏疏扣留,不必送御揽,也不留中,直接退回不受。
这就引起了六科和内阁的强烈不满,审核奏疏乃是六科的权力,既然这些奏疏是由通政司送司礼监的,那就说明它们已经经过了六科的审核,司礼监有什么权力将这些奏疏退回?就算是留中,也是要等嘉靖御揽之后才能决定的事情,断然轮不到司礼监这帮没卵子太监来做这种事情。
内阁和六科认为,文书房不过是只是充当传递者,诸如:收本、呈本、散本等,以及管理奏疏的角色,诸如整理文册等。对政务信息并没有处分或裁决权,不能涉及到书面操作环节,文书房这是乱政。
六科的给事中们纷纷上疏,要求嘉靖严惩司礼监的这一行为。但是嘉靖对于六科的奏疏毫无反应,这就使得六科的给事中们怀疑自己的奏疏是否到了御前,六科这些给事中、都给事中们当然是见不到嘉靖的,但是他们见得到阁臣啊,于是六科的给事中们纷纷来到内阁,要求阁臣去请求召见,面陈此事。
在六科的压力之下,阁臣们不得不集体请求召见,向嘉靖面陈此事,没想到司礼监传话,圣体违和,暂不召对。
这下六科和内阁彻底炸锅了,徐阶即便是想安抚也安抚不下来,六科言官裹挟着阁臣们在万寿宫外要求嘉靖召见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