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光(5)
港城一月底,终于吝啬地降了这绵冬第一场不夹冰雹不带雨的鹅毛大雪。
沈何晏下飞机先将自己的行李放回了家,然后自行驱车来了位于港南天鹅湾商业区的sr大厦。
年关将至,还有一周就是春节。
雪色掩抑不住街道两侧的欢欣气氛。
商圈大厦的led屏上滚动着各大品牌的新年活动预告。
满满长街尽头,高空飘着几抹鲜艳的红。老城区旧楼钟塔上的巨型灯笼,金色摇穗在雪中飘飘扬扬。
下午五点一刻,沈京墨还在开会。沈何晏提前给jessie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了大楼乘扶梯向上。
上次回国还是去年上半年奶奶过世,回来奔丧。
如今他蓄了些头发,在脑后扎起,一身穿着闲适随意,与这座高档办公楼几乎格格不入。
刘海儿也长了点,遮挡住眉眼,从前那张让女孩子都羡慕的小v脸,如今看起来愈发瘦削。偏生多了些风流的沧桑。
让从前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频频回头瞧了过来。
偶尔也听到了几句窸窸窣窣的议论——
“这是沈总的弟弟,好几年都没回来了,一直在日韩搞音乐,现在好像在做明星公司的经纪人……”
“哎,我记得他以前也是明星吧?之前还很红……”
“早就退圈啦,现在转幕后给别人做音乐,怪可惜的,就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沈何晏进了电梯,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他拿出手机随便滑了一下,把未读消息一一浏览过去,最后看到了陆眠发给他的微信——
来自两小时之前,她问他,有没有登机。
沈何晏刚想回复,电梯突然在十几层停下了。
进来了三五个人,他往一边站了站,下意识地一抬头,远见一道身影,被几人簇拥着,匆匆经过走廊。
那女人一身旗袍风姿摇曳,只是个背影,还没看到脸,他就凝了神。
电梯中的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工作来。沈何晏听到了lamour的名字,然后见旁边一人的胸牌的确是六个烫金的字母——lamour。
接着,就听见他们聊起了陈旖旎。
几乎有五六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起先听到,沈何晏还有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听说陈旖旎从法国巴黎的venus辗转回了国,又回到了lamour。
听说lamour开春大秀已加班加点地开始筹备了,他们受陈旖旎嘱托,去楼上的设计部取设备和材料。
听闻lamour这几年业绩下滑严重,日渐式微,一直缺个坐镇主笔操刀的设计师,还好她回来了。
听说一周后,沈京墨与她将举办婚礼。
沈何晏正想着,电梯又停了一层。那些人便熙熙攘攘地出去了。
他这才拿出了手机,回复了几条信息,包括陆眠的那条也回了过去。他说他已经回来了,现在在sr。
到了顶层五十层时,陆眠恰好也回了过来——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
沈何晏径直去了沈京墨办公室外的一间会客室。jessie迎上了他,打了声招呼,领他先去会客室休息。
一进去,便瞧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趴在沙发上,晃着腿,一手支下巴,一手翻着故事书,嘴里念念有词的。
jessie便阔步地走过去,有点儿严厉地说:“星熠,这么看书眼睛会看坏的。”
今天是周五,星熠幼儿园放学比平时早,jessie去幼儿园接了他就带到了这里。
陈旖旎回到lamour已半月有余,开春大秀近在眼前,lamour的进度落了很多,紧赶慢赶都有点儿来不及,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临近一年收尾,sr最近也有一堆事要处理,沈京墨也很忙。
父母都忙时,星熠有时会被舒绮菡接过去,不过据说这几天舒绮菡与舒杨去了外地。沈京墨也不愿将孩子给他父亲沈嘉致带。
沈何晏倒是听说过这个孩子,他看了看趴在沙发上,还沉迷故事书不抬头的孩子,一边见jessie也忙,便和善地笑了笑,体谅道:“我陪他玩会儿吧,jessie你先去忙。”
jessie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好。”
沈何晏坐到星熠身边,小孩儿双腿翘起,两截脚踝也露着。虽不冷,他还是牵过了孩子纤细的脚踝,提了提他袜子:“什么书这么好看啊?”
星熠没回头,注意力全在那书上,糯糯地出声:“好看的书。”
沈何晏便凑过去一些,与他一起看。居然是中法两版语言的书,中文上还标了拼音,书上还画了个穿宇航服的青蛙。
挺可爱。
故事内容也很浅显易懂,一只青蛙在宇宙环游,交了各个星球上的朋友的故事。
沈何晏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侧头看了看星熠的侧脸。
小孩儿睫毛长而卷翘,眼眸黢黑透亮,双眼皮弧度狭窄又单薄,五官没全长开,但也能看出以后一定是个高鼻梁的小帅哥。
眼睛像陈旖旎多一些,嘴巴更像沈京墨。
“你就是沈星熠?”沈何晏依然笑着问。在孩子面前作出了十分和蔼的态度,想与他拉近距离。
星熠也不惧这个陌生的叔叔,转头,眨了眨眼,重重地点头:“嗯!”
“认识我吗?”沈何晏得到回应,继续问。倒是调笑的意味稍足。他与星熠头一次见面,小朋友哪儿认得他。
星熠老实地摇摇头,“不、不认识。”
但显然青蛙环游宇宙的童话故事更吸引孩子,星熠答了一句后,就低下了头,又去看故事。
没一会儿,忽然指了一下一个字:“这个怎么读呀……”
沈何晏印象中,星熠之前一直都生活在法国巴黎。虽然上的是中法合资的学校,学校也有老师教中文,但识字水平肯定不如一直成长在国内的同龄孩子。
他低了低头,也去看故事书。
星熠的小脑袋也垂得低低的,跟着看。
沈何晏见他离那么近,想起刚才jessie的嘱咐,便一把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抱到自己腿面上。
他主动地将星熠手中的故事书拿过来,怀中揽着孩子,与小朋友一起读起了故事。
沈何晏抱着星熠,将那个对于孩子来说有点儿生僻的字,耐心地教他读了通顺,然后直接照着一行行读了下去。
星熠也听得认真,听到了几句有趣的,还在他怀中咯咯笑起来。
沈何晏也不禁与他一起笑。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故事也快读完了,沈何晏依稀听到了走廊外响起了脚步声与说话声。
应该是最把头的会议室散会了。
星熠听完了故事,满足地合上了故事书,然后抬头去看上方的沈何晏,喏喏问了句:“叔、叔叔也是在这里等我爸爸吗?”
“是啊,”沈何晏笑笑,将故事书放到一边去,看了下表,“你爸爸应该开完会了。”
“爸爸和妈妈,最、最近都好忙,”星熠撅了撅小嘴,“都没时间陪我玩……”
“那你平时都在这里等么?”
“不啊,”星熠摇头,“会去奶奶那里,哦哦,jessie阿姨也会带我去玩儿,学校里,同学们也都跟我玩。”
说着,小孩儿便甜甜一笑:“我、我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哦。”
时间真快啊。
沈何晏也不自禁地在心底感叹。
回想起往事,总觉得就发生在昨日,一桩桩都罗列平铺在眼前,历历在目——而如今看来,真的过去了很多年了。
一晃神,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沈何晏回了国最近都很闲,公司他负责的艺人也没什么通告,他正愁最近该做点儿什么,于是主动对星熠提议:“爸爸妈妈忙,叔叔可以陪你玩啊。”
“真的?”星熠眼睛一亮,但还是在意地问了句:“叔叔……是爸爸的朋友吗?”
星熠表情惶惶的。他倒不是担心这个叔叔是坏人,而是知道爸爸每天都要在公司和“朋友”开很久的会,有时晚上会带着妈妈去见“朋友”。
不知这个叔叔等在这里,爸爸是不是一会儿又有会要开了。
“不是哦。”
“……嗯?”
“沈星熠,”沈何晏捏了捏小孩儿的脸,对上那双结合了他父母特点的漂亮眼睛,开玩笑地道,“你不知道呢,叔叔之前也差点儿成了你爸爸。”
“……”
星熠惊得一抖,睁大了眼。
话音才落,沈京墨就进到这边来——他听jessie说沈何晏半小时之前来了,等在这里顺便陪星熠。
当然,他此时也听到了刚才沈何晏对星熠说的话。
许久未见,兄弟二人之间的一眼对视,又多了点儿电光火石的硝.烟味。
沈京墨对沈何晏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倒是不惊讶。他步伐沉稳,径直过来,没先跟沈何晏打声招呼,一手捞起了还在沈何晏怀中的星熠。
小朋友还震惊得不成样子:“爸爸……那个叔叔……”边害怕地去看沈何晏。
“哥。”
沈何晏起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沈京墨冷淡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彼此的目光交锋之间,却早没了昔日的锋芒。
星熠小嘴呶得高高,警惕地看沈何晏。
“星熠,刚才我是开玩笑的啊——”沈何晏瞧着星熠小脸都皱了,立刻解释道,“我可没有……”
“——何晏,警告你一句,”沈京墨挑了下眉,语气尽是强势却并无愠色,微微一笑道:“以后别吓我儿子。”
沈何晏回来第二天是周六。
下午,舒杨与舒绮菡也从日本旅游了一圈儿回来了。
恰好当晚沈京墨与陈旖旎都有时间,舒杨提议舒绮菡攒个局,叫上沈何晏。他们一家人难得冰释前嫌聚在一起。
舒绮菡便打了电话给沈京墨。
彼时沈京墨正与陈旖旎往公司外走。
雪厉风疾,司机等在门边,递给了沈京墨一把伞。沈京墨一手揽住了陈旖旎,一手撑开伞,与她步入了雪色之中。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在雪色的掩映下像是一幅徐徐铺开的暗色浮世绘。
车离的倒是不远,他与她却走的很慢。
陈旖旎的注意力还在手机上,检验着下属发来的设计稿与花色图,偶尔与沈京墨低语几句。
今天周末,星熠被沈何晏带到游乐园玩儿去了。听说晚点还有夜场烟花,估计晚点才能回来。
舒绮菡通了电话,听到了陈旖旎的声音,不免有些紧张。陈旖旎回国这么久,她们就只见过一面。
话甚至都没说上几句,那时都是沈京墨与舒杨在轮番地调节气氛。加上个团宠星熠,倒不觉得多么尴尬。
她们从前多有不快,之前对双方的偏见,也犹如一座大山,将他们阻隔而开。
“你就让何晏带星熠提前回来嘛,”舒绮菡有点儿强势地说,“夜场烟花明晚不是也能看么,今天周六,周日也有的嘛。”
“可星熠闹腾起来怎么办?”
沈京墨为难地笑了笑,陈旖旎上车时,他微微躬身,伸手替她挡了一下车门边沿,防止她碰到头。
陈旖旎听出来他在与他妈妈通话,她也有点无所适从的紧张。
紧接着,他就对她温和地笑了一下。那表情仿佛在说:“没关系,都交给我。”
“你和陈小姐——”舒绮菡有点生硬地这么称呼起陈旖旎——说起来,对于这个准儿媳,多一分过于热情,她怕吓到她;少一分,却更疏离了。
真是个难题。
沈京墨听出舒绮菡的犹豫,主动地接了话:“我跟旎旎一会儿能过去看看你和姨妈,星熠跟何晏,今晚可能就过不去了——他们结束后估计要□□点了。”
“这么晚呀……”
“是啊,”沈京墨温声道,“您最近睡眠不好很影响情绪,医生说要早睡,一顿晚饭而已,就不要为我们拖那么晚了。”
舒绮菡有些泄气,失望地问:“星熠真不能过来了吗……”
“明晚也行的,”沈京墨道,“答应了今晚让他看烟花,对孩子食言不好。”
“嗯,也是。”舒绮菡表示理解。
半天没挂电话,沈京墨总觉得舒绮菡还有话要说。估计是在做决定——徘徊在今晚先见见他和陈旖旎,还是明晚等星熠和沈何晏有空了,攒个家庭聚会。
有星熠在,气氛总不至于太尴尬的。
也得有个轻松的氛围,让她可以轻松地与陈旖旎相处啊。
陈旖旎坐在车里,依稀也听懂了沈京墨那边谈话的内容,她收了手机,握住了沈京墨空置于身体一侧的另只手。
她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略带凉意的宽阔指背,抚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边抬头看他。
他低睨着眼前的她。
只消一眼,他就能读懂她的意思。
她应该也想为破除那最后一层坚冰做努力——毕竟他们下周就要结婚了。
“哎,不仅想见见旎旎,我也很想见星熠啊,”舒绮菡叹气着,“何晏呢,虽说不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以前多有不愉快,慢慢关系也好了……”
沈京墨温和地凝视着陈旖旎,她靠在他肩头,还抬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像是在刻意偷听他打电话似的。
“非要这么纠结吗,”沈京墨无奈地笑道,反手握住了陈旖旎的手,颇有点儿激将法的意味似地继续说,“反正也快结婚了,那不然就婚礼见?”
“婚礼见?”果不其然,舒绮菡一下扬高了声调,“你现在还要隔着一层我吗?搞得跟先斩后奏一样——”
“那怎么办?您又这么纠结,婚礼不是最好的见面机会吗。”
“现在见又有什么关系吗?”舒绮菡哼了一声,“我们本来已经就是一家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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