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2章如懿传-高晞月20（二合一，会员加更）
富察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性，心底的不安又浓了一些，好言教导道:“不坏也得防。也不看大阿哥是谁生的。大阿哥年纪大些，懂得讨皇上喜欢争宠了。前朝立太子不都是立贤立长立嫡这么乱着吗？别让大阿哥太出挑了。”
知道皇帝一向对嫡子另眼看待，很是疼爱，富察皇后也不十分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见富察皇后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富察夫人很是忧心，她自认见多识广，是以不似皇后这般乐观。放眼朝中，皇帝显然要抬举高氏一族，要捧为新贵。一边又厚待乌拉那拉氏，表示不忘勋贵。尤其乌拉那拉氏，那个如懿，当年若不是先帝和太后看重富察氏全族，看重皇后伯父马齐的威望与资历，说不定被景仁宫一争，如今这中宫之位就是如懿坐着了。
万幸的是，高氏与乌拉那拉氏虽然得宠，但一直没有生育，失了子嗣这个最重要的依靠，还成不了气候。她对皇后左右教导，催着她严于防范，不可松懈。
富察皇后知道额娘每每来都要提此事，当下便也点头应承:“额娘。我在一日，便是为了永琏，为了宗室的嫡亲血脉，为了皇上的一切。”
“还有为了富察氏一族，为了朝廷的脸面。”富察夫人追着叮嘱，她见皇后连声答应，便也松了口气，“可中宫母仪天下，最要紧的是无为而治。要争要抢，那都是底下侍妾们的轻薄作为，你犯不上。”
富察皇后一心只想守住了皇后的位子，如此便什么都有了。既然嫁了皇帝，她就知道，会有潜邸的旧人，往后还有数不清的新人。她不必、不肯也不屑事事和她们争，侍妾们也不敢轻易来冒犯。
富察夫人明白皇后的心思，叹道:“你是我生的，我怎不知你打小的脾气。做正妻的，什么都得想到，但不必什么都做，有底下的奴才替你效劳。不必脏了你的手。”
母女二人虽然亲热，但近晚时分，富察夫人也只得去了。临别也是难过:“如今成了皇后娘娘，不比在潜邸时，还能多来看您。皇后娘娘得自己保重。”见皇后不舍，又劝，“不过皇上恩典，日后自有进宫给娘娘磕头的机会。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就是。”
富察皇后别情依依，还要再说，如意馆那边已经有人来请，等着皇后去让郎世宁作画。她只得与莲心去了如意馆，并吩咐素练替她送富察夫人。
素练依言送了富察夫人出去。素练是皇后的陪嫁，其母又是富察夫人的陪嫁，皇后出阁前素练也伺候了多年，最是心腹。莲心虽然是潜邸就跟着皇后的大丫头，也不能和素练相较。许多话富察夫人不便与皇后说的，都说与了素练，细细叮咛她要为皇后分忧。
素练当下便道:“娘娘居上位，很多事未必都能想到。就算想到了也不能脏了娘娘的手。凡事都有奴婢呢，夫人放心。”
素练做事，富察夫人是放心的，心中感慰有这么个得力的人陪在女儿身边。如此细细吩咐了一番，才安心出宫去了。
养心殿书房的明纸窗糊得又绵又密，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唯见殿外树影姗姗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幅淡淡水墨画。
皇帝低头批着折子，王钦悄声在桌上搁下茶水，又替皇帝磨了墨，方低声道:“皇上看了一个时辰的折子啦，喝口茶水歇歇吧。”
皇帝“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王钦又道:“皇上，张廷玉大人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
皇帝停下笔，朗声道:“快请进来吧。”
张廷玉一进殿门，老远便躬身趋前，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微臣恭请圣安。”
皇帝微笑道:“王钦，快扶张大人起来，赐座。”
王钦扶了张廷玉起身，李玉已经搬了一张梨花木椅过来，张廷玉方才敢坐下。
皇帝关切道:“廷玉，你已年过花甲，又是三朝老臣，奉先帝遗旨为朕顾命。到朕面前就不必这样行礼了。”
张廷玉一脸谦恭:“皇上恩遇，微臣却不敢失了人臣的礼数。先帝器重，微臣更要勤谨奉上，不敢辜负先帝临终之托。”
皇帝颔首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进宫求见朕？”
张廷玉欠身道:“皇上封慧贵妃，抬旗赐姓是莫大的荣耀，微臣方才正是从慧贵妃母家大学士高斌府第喝了贺酒回来。”
皇帝“哦”了一声，淡淡道:“这是慧贵妃的荣耀，也是高氏一门的荣耀。连你都贺喜，那朝中百官想是都去了吧。”
张廷玉不假思索道:“皇上皇恩浩荡，高府宾客盈门，应接不暇。”觑着皇帝神色，他小心翼翼道，“本来鄂尔泰还和微臣玩笑，说这么多人怕是要踏烂了高府的门槛，想来高大学士思虑周详又见多识广，一早命人换了紫檀木的门槛。”
皇帝素来知道张廷玉与皇后富察氏的伯父马齐、马武交好，一向最支持中宫，自然看不惯慧贵妃的父亲高斌新贵得宠，当下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紫檀木虽然名贵，但也不算稀罕东西。”
张廷玉越发笑容可掬:“微臣也是这么想，只是今日和内务府主事郎大人闲话，郎大人说这两年紫檀短缺，两广与云南皆无所出，只有南洋小国略有所献，漂洋过海过来，所费不下万金。更难得的是高大学士府上所用的紫檀，入水不沉，高大学士深以为傲，约了百官同赏，臣也是大开眼界。”
皇帝笑着饮了口茶水，唤过王钦道:“朕记得，高斌府上所用的紫檀……”皇上似乎在思索，只看了王钦一眼。
王钦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伺候在殿角的李玉已经抢着道:“回皇上的话，高大人府上所用的紫檀是前两日皇上赏的，为着事多，皇上交代了王公公，王公公嘱咐奴才去内务府办的。”
王钦回转神来，忙拍了拍脑袋:“皇上，瞧奴才这记性，居然浑忘了。”忙跪下道，“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并不看他，只道:“你初入宫当差，大行皇帝身后留下的事情多，忘了也是有的。起来吧。”王钦松了口气，赶紧谢恩爬起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张廷玉微笑道:“原来是皇上赏的，这是天大的恩典，自然该百官同庆。”他略略思忖，“皇后册封以来，臣一直未向皇后请安，心中惭愧。还盼年节下百官进贺时，可以亲自向皇后娘娘问安。”
“那有什么难的？到时朕许你亲自向皇后问安便是。”皇帝道。
张廷玉再度欠身:“臣谢皇上隆恩。皇后娘娘是先帝亲赐皇上为嫡福晋，皇后娘娘出身于名门宦家，世代簪缨，伯父马齐与马武都是两朝的重臣，富察氏又为咱们大清多建功勋。臣敬慕娘娘仁慈宽厚，才德出众，能得皇上允许亲自向娘娘问安，乃是臣无上荣耀。”
皇帝微微正色:“你的意思朕明白。皇后乃后宫之主，执掌凤印，朕自然敬爱皇后，不会因宠偏私。”张廷玉肃然道:“臣听闻两宋与前明后宫宠妾凌驾皇后之举屡屡发生，导致后宫风纪无存，影响前朝安定。皇上英明，微臣欣慰之至。”望着皇帝案上厚厚一沓奏折，他关切道，“先帝在时勤于朝政，每日批折不下七个时辰。皇上得先帝之风，朝政虽然要紧，也请皇上万万保养龙体，切勿伤身。”
皇帝略有动容之色:“廷玉对朕，亦臣亦师。将来朕的皇子，也要请你为师，好生教导。”
“微臣多谢皇上垂爱。天色不早，微臣先告退了。”张廷玉诚惶诚恐起身。
“李玉，好生送张大人出去。”皇帝吩咐道。
李玉忙跟着张廷玉出去了。
皇帝嘴角还是挂着淡淡笑意，十分温和的样子，眼中却全无笑色，取过毛笔饱蘸了墨汁，口中道:“王钦，你是朕跟前的总管太监，事无大小都要照管清楚，总有疏漏的地方。有些差事，你便多交予李玉去办吧。”
王钦心头一凉，膝盖都有些软了，强撑着赔笑道:“奴才遵旨。”
皇帝再度埋首书案:“出去吧，不用在朕跟前了。”
王钦诺诺退出去，脚步声极轻，生怕再惊扰了皇帝。出了养心殿，王钦才发觉脖子后头全是冷汗，脚底一软，坐倒在了汉白玉石阶上。
门口的小太监忙殷勤过来扶，道:“总管快起来，秋夜里石头凉，凉着了您就罪过了。”
王钦硬生生甩开小太监的手，远远望见李玉送了张廷玉回来，恨恨骂小太监道:“王八羔子，也敢到我跟前来耍机灵了！”
李玉知道他是指桑骂槐，也不敢回嘴，忙缩了头回去。
王钦正准备站起来，皇帝的声音已经从里头传出来:“去长春宫。”王钦忙一骨碌站起来，用尽了嗓子眼儿里的力气，大声道:“皇上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