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7章如懿传-高晞月
“嘉贵人，此事是娴妃她们不懂转圜，如今说清楚了就行了。”皇帝的语气淡得不着痕迹，口吻却极凉薄：“此事说来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可你却将此事闹得如此难看，更是私下对嫔妃用刑，目无规矩法度，本该重罚。”顿了顿，口吻又缓和了些:“可到底是因一场误会而起，你本是外族之女不了解宫里的规矩也算情有可原，如此朕也不严惩于你了。你回去后就将宫规好好抄写两遍交给皇后过目。这样吧，抄写宫规期间就不用伴驾了，好好将宫里的规矩熟记于心，日后莫要再犯才是。”
嘉贵人在听到前面的话时脸色青白交加地难看，听到后面才缓过来，盈盈福礼道:“多谢皇上宽宥，臣妾记住了。”海兰“偷盗”红箩炭一事似乎就这么平息了，如懿一喜，赶紧侧头看了一眼海兰。
皇后又哪里听不出皇帝有意回护如懿，海兰是否偷盗红箩炭她不在意，在意的是皇帝居然会为了如懿说谎话。没想到皇帝依旧这么在乎如懿，明面上看着似乎冷落了如懿，细细想来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还好她一直没放松对如懿的紧惕提防，若不是今日闹了这一出，她恐怕也不能如此快发现皇帝的打算，难怪她之前总觉得皇帝忽然冷落如懿不对劲，原来如此。
思及此，皇后心里难受极了，虽极力掩饰心中的愤懑，可看向如懿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些。
嘉贵人捕捉到了皇后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不愉，眼珠动了动，委屈道:“虽然皇上吩咐娴妃暗中照顾海常在，可是香云明明承认了听从海常在的吩咐指使小德子偷盗。”见皇帝脸色沉了下来，她又改口道:“偷盗之事便算了，可海常在犯上，您不能这么轻易饶了她。”
皇帝不悦地蹙了蹙眉，“你打也打了，罚了也罚了，还要如何？看来今日的事情，朕要是不赏罚分明，便不能平息这件事了。”他转头问道，“王钦，此事的证人是海常在的宫女和启祥宫里的小太监是吗？”
“是。叫香云和小德子。”王钦回道。
“带他们进来。”皇帝道。
“嗻。”王钦应声退下。
就在这空档，皇后不耐烦地看了嘉贵人一眼，示意她不要在生事了。
接到皇后的眼色，嘉贵人方才揣摩错了皇后的心思。
香云和小德子进来后齐齐跪下，磕头道:“奴婢香云，奴才小德子，叩见皇上。”
皇帝这才瞟了两人一眼:“模样看着还算齐整，舌头也灵活。能招出今晚的事情，这舌头是会说话的。”他低下头，把玩着腰间一块镂刻海东青玉佩，漫不经心道:“王钦，带下去，杖杀。”
王钦赶紧答应了:“嗻。”他一扬脸，几个小太监会意，立刻拖了香云和小德子下去。
小德子吓得求饶都不会了，像个破布袋似的被人拖了出去。
香云哭求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拖着香云的小太监立马堵住香云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须臾，外面传来连连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丽心脸色发白，尤其是听到那“砰砰砰”的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时，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嘉贵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她微微后退半步靠近贞淑，隔着衣裳想从贞淑身子汲取暖意，好让自己勉力镇定着，不露出一丝不对之色。
高晞月被“吓”得打了个寒噤，眼眶泛着盈盈泪光，轻声道:“皇上……”
看到高晞月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皇帝心疼不已:“可是害怕？”
“是，胸口闷得有些难受。”高晞月闷闷道。
皇帝的口吻轻柔如四月风:“别怕，有朕在。以后要好好将养着，不要在因为无关的事这样折腾了，自己的身体最要紧，知道吗？”
高晞月听话地点头，“多谢皇上关爱，臣妾知道了。”
想了想，皇帝转头吩咐，“王钦，记得嘱咐内务府，以后承乾宫缺什么少什么，贵妃需要什么，一律不用告诉内务府这样麻烦，直接从养心殿拨了给贵妃用。”“嗻。”王钦应下。
皇后闻言愣了愣，心里愈加堵得慌，前有如懿，后有高晞月，为什么皇帝就是看不到她，她才是皇帝的结发妻子，是皇后啊！她这个后位坐得真是不安生，哪怕她已经有了嫡子，依旧不能安稳，更不能放松。
好在高晞月身子羸弱，之前又佩戴了那么多年的零陵香，想必日后想要有孕很是艰难。如懿如今还戴着藏有零陵香的赤金莲花镯子，更不会怀胎，只要稳住高晞月，不让她将此事揭露出来，那么没有孩子的如懿对她的威胁就会小一些。
两个对她最有威胁的女子都子嗣艰难，待她们容颜老去的那一日，没了皇帝的宠爱，又没有孩子傍身，自然也就没了威胁。
如懿神色复杂地看着高晞月，猜测着难道皇帝是否对高晞月动了真心。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与皇帝青梅竹马、两心相许，没人比她更懂皇帝。皇帝这些年来对她的情意不作假，不可能会对其他女子动心。之所以这么关心高晞月，不过是前朝高斌得用，他要平衡前朝后宫，要安抚朝中大臣才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他对高晞月只有宠，没有爱，连这宠都是因着高斌的缘故，所以她要理解皇帝的为难。
虽这么开解自己，可如懿心里还是忍不住泛着酸意。
外面的惨叫渐渐微弱了下去，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回皇上，香云与小德子已经打死了。”
皇帝微微颔首，浑不在意:“拔了舌头悬在宫门上，朕要让满宫里所有的宫人都知道，挑拨是非，谋害主上，背主忘义，是什么下场！”
嘉贵人陡地一凛，目光撞上皇帝深渊静水似的眼波，身体涌上一阵阵寒意。
如懿嘴角含了一缕快意的笑，在无人发现之时又很快又让它泯在了唇角。转眸看向皇帝时，心头舒然一暖，只觉有了着落。旋即又觉得她的少年郎似乎变了，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开始变了，一时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不知是帝位让他变的如此狠情，还是她从未看清过他？
高晞月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打起冷颤来。皇帝怜爱地替她紧了紧大氅，柔声道:“别怕！都是下人们的不是，扰了你安歇，还累得你寒症发作，日后这些事你都别管，安心养好身子才要紧。”说着，他的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贵妃身子弱，日后不许拿这些琐事扰了贵妃休养。”
“是。”除了皇后外，其他人皆一一应下。
高晞月似乎在皇帝的安抚下微微放松下来，“这样嚼舌又背主的奴才自是留不得的，皇上如此发落，也是以儆效尤了，也好叫宫里的所有奴才都好好看看背主的下场。只是拔了舌头血淋淋的，这两人既然跟这些红箩炭扯上了是非，就拿些热炭填到嘴里去，好歹留个囫囵的全尸给他们。”皇帝眉目间带着疏懒的笑意，抚了抚她的手:“也好。既然你替这两个奴才求情，就留个全尸给他们。”他目光一沉，环视众人，已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贵妃的话你们可都要谨记，任何一个奴才，都不许挑拨是非，惹起风波。”
满室的宫人们吓得魂飞天外，立刻跪下道:“奴才谨遵教诲。”
皇帝生了几分倦怠，“好了。夜也深了，朕让王钦送你回去，你早点歇着，明日朕再去看你。朕和皇后也要回养心殿去了。”
众人忙行礼:“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皇帝携了皇后的手一同出去，在经过如懿与海兰时稍稍驻步，他的目光滑过海兰不带任何温度与情感，仿佛只是看着一粒小小的尘芥，根本不值一顾:“海常在，你住在咸福宫没个主位看顾也容易惹是非，不如换个地方住吧。”
如懿闻言一喜，忙道:“皇上，延禧宫还空着……”
皇帝有些不耐烦:“那你好好调教海常在，别再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是。”如懿答应一声，心口松畅，就连看着海兰的目光含着几缕愉悦的笑意，她就知道皇帝顾念她，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臣妾谢过皇上。”海兰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