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9章如懿传-高晞月127(二合一)
自后宫里其他后妃都有了身孕后,高晞月便一枝独秀起来。白日里皇帝时常去各宫看看有孕的后妃,不时陪她们用用膳说说话,到了夜间侍寝时翻的都是高晞月的牌子。
过了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御花园中日色晴明如金,迎春一丛丛开得碧绿洒金如涛重叠。是夜,皇帝看着折子上的字,盯得久了,那字像长了翅膀的飞虫,扑棱棱地,晃得眼前模糊一团。他轻嗅,才觉有香风细细,萦绕鼻端,举眸处,一个佳人清丽姿容,素衣翩跹,笑盈盈落在他跟前。
皇帝见她面容便有忘忧之情。高晞月顾盼生色,笑意旖旎:“听说皇上晚膳进得不香,臣妾叫小厨房炖了人参鸡汤,细细撇了油,皇上尝尝。”她见皇帝并无太大胃口,便顺手搁下,替皇帝轻轻揉着太阳穴,“知道皇上心烦,可有什么烦心事儿是您解不了的。”她的口气愈柔,那指尖的温软徐徐滑到耳垂后面:“天下那么多难事儿您都能谈笑间解决,何况区区后宫流言之事。”
是的,流言一事查来查去,最后依旧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如懿依旧被禁足在延禧宫。
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皇帝的喉结:“有些事,既然查不到源头,皇上又时时挂念,不如寻个由头放出来就是了。”
她的嗓音似有解忧之能。皇帝心头一阵轻漾,反手上去握住了她滑若无骨的手:“晞月,每次见到你,朕总是能忘忧。你也最是体贴入微,叫朕怎么舍得丢开你。”
高晞月俯下身,柔白的脸颊贴在皇帝脸上,那股唇齿间的香风在他耳畔一阵暖似一阵,“只要能让皇上开怀,臣妾别无所求。为了龙胎安稳,总这么禁足着娴妃也是个事,其实皇上放她出来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即便有些闲话,皇上只当没听见便是了,反正也没有敢在您跟前乱说。”
“朕知道了,”皇帝微微一笑:“晚上留在养心殿。”
高晞月顺势一倾,滑在了皇帝怀中。
素练扶着皇后在庭院里漫步,皇后低声道:“流言还未查清,皇上便迫不及待放娴妃出来了,可见娴妃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还是太重了些,尤其是她现在还怀着龙胎,只怕皇上更重视她了。”
素练就道:“所以娘娘要早些拿主意才是。”
皇后凝神望着远处,叹息道:“本宫已经有了嫡子嫡女,如今腹中又再有龙胎,若是这个孩子是个皇子,那本宫便有两个嫡子,娴妃腹中的孩子哪怕也是皇子,对本宫的威胁也不算太大。”
素练只好提醒道:“可娘娘别忘了大阿哥也养在娴妃身边,她若好运生下贵子,皇上对她的重视只会多不会少。您有二阿哥这个嫡长子,她有大阿哥这个庶长子,您若是诞下嫡子,她或许会生下贵子,那时不仅二阿哥的地位便会被动摇,就连您也不得安稳。”她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老夫人说了,若娘娘这胎能生下贵子那就再好不过,若不是贵子也无妨,总归是嫡子,皇上自然重视。可其他嫔妃谁生下贵子都无碍,唯独不能是娴妃。您想想,娴妃手里有长子再有贵子,于您的后位也是威胁呀。”
自怀上这胎后,皇后夜里睡的极不安稳,平日里进食也不多,害喜严重,精神头也差了不少,安胎药更是日日不落。就连气色也差了许多,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粉才遮住暗淡发黄的脸色,叫人瞧不出她身体的异样,连皇帝那儿她都让太医隐瞒了下来,每次上报都是一切安好。
“额娘说的本宫何尝不知,可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本宫不想做有伤阴鸷之事,就当是为腹中龙胎积福了。况且她怀的是男是女也未可知,何必太过杞人忧天。”皇后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消瘦的面庞上有了温柔之色。
素练只觉富察夫人说的没错,皇后见事乐观,又瞻前顾后狠不下心来,遂也不再多劝,暗想既然皇后不忍心,也不愿脏了手,那她就为皇后去处理这些事。皇后只要安心养胎,安安稳稳的生下嫡子就是了。
到了黄昏时分,皇后让素练理出几本《孝经》来,让人分送永璜与永琏处,要他们细读,明白孝敬之道。又让莲心寻了十香灵芝丸出来,分别送去给娴妃、纯嫔、仪贵人、嘉贵人以及婉常在等安胎。皇后虽然将六宫事务暂时交给了高晞月打理,却也时常关怀有孕的嫔妃,不时还会召了太医来询问各嫔妃胎象如何。
素练只觉皇后何必劳心费神做这些,安心养胎生个健健康康的皇子才最要紧。
皇后就道:“本宫是六宫之主,关心嫔妃和龙胎本就责无旁贷,即便如今暂由贵妃管理六宫事务,但本宫却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不问,该本宫做的事本宫不能推卸。”
素练关切道:“娘娘自遇喜后时常精力不济,还要分神去关心嫔妃和龙胎,身体如何受得住。”
皇后拔下发髻上的素银簪子,小心地挑了烛芯,烛火旋即明亮起来,“如今贵妃协理六宫,又那么得宠,一枝独秀时日久了不是好事,会叫人忘了谁才是后宫之主。”
素练迟疑着道:“即便贵妃得宠又如何,您才是皇后,是大清的国母,是六宫之主,谁敢越过您去?再则她没有孩子,待娘娘您生下龙胎,随时能收回她手里的宫权,她难道还敢与您相争吗?”
皇后叹道:“原本以为贵妃处理六宫事务会磕磕绊绊的出纰漏,拿着那些琐事去烦扰太后,日后本宫想收回宫权便轻而易举。可这段时日看下来却与本宫所想不同,最初可能有些生疏,如今却井井有条起来,比起本宫来也不差。本宫是担心待本宫生下龙胎想要收回宫权,皇上会将协理六宫之权长久的留在贵妃手里,所以本宫不得不做些什么。”
知道皇后的担忧不无道理,素练不再多言。随后皇后便打发素练将皇帝登基至今后宫的账本并先帝年间的旧账都送去给高晞月,让高晞月好好整理核对账目。
素练会意一笑:“这些账本有得贵妃娘娘看的,若是她看不明白,便是无能。”
次日永琏写了好字,得了师傅褒奖,小儿家自豪,一脸骄傲带回长春宫给皇后过目。
皇后看爱子如此聪慧,自然喜不自胜,想了想,便留下字幅,亲自往养心殿去。
果然皇帝看唯一的嫡子进益,欣慰之至,帝后二人在爱子的读书事上最有话说,一来二去,又说起永琏小时候种种可爱之处,两人之间一派的温情脉脉。
皇帝看着那幅字爱不释手,一一念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皇后笑着,指了那字道:“永琏常说父母恩深,不敢轻忘。臣妾想起永琏幼时承欢于皇上与臣妾膝下,我们三人总是高高兴兴的。”
这句话却是带着些伤感。皇帝心下一软,安慰了皇后几句,让她莫要多思多想,当心腹中龙胎不安,还答允得空时会常去长春宫陪她,再叫上永琏和景璱共聚天伦之乐。
养心殿里帝后温情一派,这边厢的臻祥馆里高晞月自拿到厚厚一摞账本,止不住的讥笑,只觉皇后也就会这些手段了。总是用错心思,所以才该防的一个也没防住,该做的事又做的不上不下,该体现大度之时又使起绊子来,她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这点账本能难住她吗?那必然是不能的,她在时空局学的那么些技能也不是白学的,只是整理核对账本而已,还不至于让她难以应付以致手足无措。
皇帝来时正是午后,高晞月午睡初醒,尚有些神思昏沉,正看着面前的账本出神。
皇帝取笑她:“账本烦琐,看得很累吧。”
高晞月盈盈一笑,俏皮道:“还好。臣妾已经快核对完了。”
皇帝笑着握住她手,好奇地问:“怎么说?难道你这么快就整理完了这些账本?这本该是内务府管的差事,你都能看懂?”
高晞月皱了皱鼻子,嗔道:“账本也不算难看懂,臣妾在家时又不是学过,只不过没那么复杂罢了,但一通百通啊。再者先帝晚年嫔妃之数与皇上登基时相差无几,然而皇上登基后,后宫开支几乎减半,一笔笔账目十分清楚,可见皇后娘娘节俭有道。至于账本嘛,臣妾只看了皇上登基这两年的账本与先帝在世最后两年的,便能有此结论。”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皇帝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精明。可见朕要你协理六宫,是找对了人了。”
“皇上谬赞了。”高晞月咯咯一笑,耳垂上的红璎珠流苏沙沙打着雪白粉颈,皇帝亦笑了起来。
春时渐渐和暖,皇帝来看了永琏几回,连连夸奖他聪慧用功,皇后望子成龙心切,即便怀着身孕也日日督促着,只盼爱子出类拔萃,远远越过了永璜才好。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时气便有些反复,永琏白日里打了瞌睡,疏忽了学业,皇后忍着孕中不适,也要陪着永琏读书。
永琏连着苦读,师傅严格督促,一刻也不放松,回来还要在皇后这里苦学温习。小儿家睡得不够,更是吃不消。他头一点一点晃着像打瞌睡,手一斜,字又写歪了。
皇后温和中不失严肃:“永琏,你若困了,便去洗洗脸醒醒神。”
永琏忙一警醒,散了瞌睡虫,小脸皱成了一团,求道:“皇额娘,儿臣每日早起,真的很累。儿臣想睡一会儿。”
皇后爱怜地摸着他的头:“皇子们读书都是这般辛苦的,你是嫡子,更不能落于人后。额娘也知道你很辛苦,所以才陪着你一起呀。来,我们再练一张字好不好?”
永琏困得快要哭出来了,努力睁着眼睛:“皇额娘……”
皇后见他如此,身体的不适让她瞬间怒火中烧,不悦道:“永琏,你何时变得这般爱娇气。如此不听话,那就到门口去站着好好清醒清醒。素练,带二阿哥去醒醒神。”听得皇后生气,素练忙道:“皇后娘娘,虽然春日里了,可外头风还冷呢。不能冻着了二阿哥。”
皇后将手里的书扔下,扶着腰起身,拉着二阿哥往外走,严厉道:“非得如此,他才能醒了瞌睡。撷芳殿照顾皇子,不是也不许过饱过暖吗。”
素练无奈,只好将门打开,那冷风一阵扑进来,素练冷得一哆嗦,还想再劝,见皇后脸色不好,又不敢再多言。
永琏看实在拗不过,又不敢违逆,只得含泪站在殿门处,风一阵紧一阵吹过,不多时永琏便冷得打了个寒颤,紧跟着就是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响亮的喷嚏。
皇后满心的心疼,起身走到永琏身旁,问道:“你可知错了?”
永琏心里委屈得紧,却不敢流露,只得道:“皇额娘,儿臣错了,儿臣听话。”皇后摸了摸永琏的手,“手好凉,是不是着凉了。”她抱住永琏,鼓励道:“好孩子,皇额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嫡子,你若是不争气,皇额娘还能指望谁呢?”
“可儿臣听人说皇额娘肚子里有了弟弟,他日后也是嫡子,等有了弟弟皇额娘就……”
不待永琏说完,皇后连忙打断,“你听谁说的?”
永琏自知说错话,忙垂下头,小声道:“听宫人私下说的。”
“永琏,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皇额娘腹中是弟弟还是妹妹未可知。”皇后甚是期盼:“皇额娘自是希望能是个皇子,如此来日你也能多个臂膀,你们兄弟俩也能互相扶持,皇额娘也能多个依靠。你能明白皇额娘的苦心吗?”
永琏似懂非懂地点头,母子俩依偎在一起,素练不觉酸涩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