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筠好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她足足愣了三分钟,秀眉蹙起,想去抓谈木溪,谈木溪手腕往后,柳书筠抓了空,她坐起身,啪嗒一声打开床头灯,刚刚的月光被驱散,谈木溪平静寡淡的脸上没表情,柳书筠说:“你睡糊涂了?”
谈木溪说:“是睡了一下午,但还没糊涂。”
不仅没有糊涂,反而更加清醒。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谈木溪伸出手,将皮绳递给柳书筠,柳书筠看着她掌心,询问:“什么意思?”
谈木溪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分手了。”
柳书筠问:“理由呢?是因为陶七安?”
谈木溪想,还真不是。
如果陶七安没回国,她喜欢上柳书筠,那陶七安在她心里,始终是一根刺,但陶七安回国,谈木溪看到柳书筠对陶七安的态度,她越发相信自己的猜测。
柳书筠喜欢的并不是陶七安。
而是陶七安饰演的角色。
准确的说,柳书筠喜欢的是一个杜撰出来的形象,而扎头发,就是那个形象,最明显的特征,所以她才如此执着。
她对陶七安,怕是只有朋友的情分。
当初那么执着的追求,是想让陶七安,做那个形象的替身。
虽然这些她没找陶七安确认,但已然猜到。
其实就算柳书筠喜欢的人是陶七安,也无所谓,只要她不动摇目前的生活,谈木溪也不会想到分手。
可柳书筠,在改变。
尤其是在陶七安回来之后。
起初她以为柳书筠是因为陶七安在改变,现在回想,并不是。
究竟是哪一颗齿轮错乱,坏了轨迹,谈木溪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但她不喜欢被动摇,被放弃,被安置在选项里,被动的等待被选择。
好比昨晚的事情。
她知道是陶七安做的。
柳书筠也知道。
按照柳书筠以前的做事风格,一张律师函早就送到陶七安手上了,哪怕她是时代的艺人,哪怕她是朋友,但柳书筠没这么做。
并不是因为柳书筠喜欢陶七安。
同样,【无惧】试镜给陶七安也不是因为喜欢陶七安。
因为什么。
谈木溪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讨厌这种感觉。
危险的感觉。
和小时候那一场噩梦,一模一样。
柳书筠见她没出声,皱眉:“木溪?”
谈木溪回过神,后背出了细汗,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子闷的,还是想到从前,她看着柳书筠的眉眼,说:“不是因为陶七安。”
柳书筠问:“那是因为什么?昨晚的事情?”
谈木溪不答反问:“你停掉我的试镜了?”
柳书筠脱口:“就因为这?”
她无所谓的姿态刺痛谈木溪,谈木溪生出一股无名火,声音扬起:“什么是就这?这是我的工作,你停掉我的工作,你不需要和我说一声吗?”
她不等柳书筠开口,又说:“还是你知道,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会同意。”
柳书筠沉默两秒,似乎被谈木溪翻开底牌。
她说:“是,我是让时同停掉你的工作。”
谈木溪问:“为什么?”
柳书筠说:“旅游需要时间。”
“旅游需要时间你就推掉我试镜?”谈木溪说:“那我能不能现在停掉你在公司的职务?”
柳书筠想都没想:“可以啊。”
神经病!
谈木溪气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书筠说:“我知道,我要不要时代都无所谓。”
“你没所谓我有所谓!”谈木溪声音拔高:“我不能没有戏拍,柳书筠,你当初带我回家的时候,你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会让我进剧组,能保证我有戏拍,你说没有剧组要我没关系,你可以成立制作组,你说只要我想拍戏,你就一直支持我。”
因为这段时间的压抑,现在情绪有些失控,谈木溪虽然尽力在冷静但气的说话声音不稳:“现在是什么意思?你又说无所谓?还替我推掉工作?柳书筠,你是不是太越界了?”
柳书筠也不高兴:“我越界不行吗?我就想你待在家里不可以吗?”
“不可以!”谈木溪冲她吼一声,她难得情绪如此激动,做决定的时候很冷静,说分手的时候很冷静,现在却越说越生气:“你凭什么越界?凭什么让我待在家里?凭什么推掉我工作?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你要我演你喜欢的人,ok,我做到了,现在又要我成为你喜欢的人,抱歉,我做不到。”
柳书筠被她接连的话语顶着,一口气顺不下来,从带谈木溪回家开始,她们就没有发生过争执,倒是有几次小争吵,但谈木溪是用另一个身份,控诉也不痛不痒,哪像现在,愤怒且直白。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哪有半点平时里的情愫和温柔。
现在的谈木溪,就像是刺头,比柳云生说话还刺人。
柳书筠很不习惯看到这样的她,别开眼,谈木溪站床边,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一件黄色长裙,柳书筠看她拎着裙子进卫生间里忙跟上去,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敲门:“你换衣服干什么?”
“搬出去。”谈木溪言简意赅:“柳总你也整理一下吧。”
柳书筠站门口没动:“整理什么?”
谈木溪说:“整理好你的感情,别对下一个对象越界。”
柳书筠低着头,盯拖鞋的鞋尖,她往后走两步,再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门打开,她和谈木溪面对面,谈木溪恢复平静神色,带着生完气的冷淡,柳书筠说:“好,我让时同恢复你的工作。”
“不用了。”谈木溪心意已决:“我要的不是这次的试镜。”
柳书筠问:“那你要什么?”
谈木溪看着她,没说话。
她要的是坚定的选择。
这次恢复了,下次呢?
下下次呢?
信任产生裂缝,容易滋生距离。
选择也是一样。
她可以用这样的争吵,为自己换了一次,两次,三次的工作机会,那往后呢,难道每次都要经历这样的争吵?
谈木溪想想都觉得恐怖。
她是喜欢柳书筠。
但还没喜欢到,容忍一次次的摇摆不定,被选择。
为爱委曲求全?
她做不到。
谈木溪推开柳书筠想回房间,柳书筠握住她手腕,谈木避闪不及被她抓住,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谈木溪眼神越平静,柳书筠就越不习惯,另一只手掌心还攥谈木溪还回来的皮绳,柔软的圈绳此刻如利刃,戳痛她手心。
柳书筠说:“你冷静一下。”
“在我知道你推掉我工作的时候没冲到公司,还不够冷静吗?”谈木溪没了伪装,头次在她面前不用饰演柔软的小白花,说一句呛一句,柳书筠很不习惯这种失控的感觉,她拽谈木溪的手越发紧,谈木溪挣扎两次,没挣脱,她又疼又气,说话声音都带着火:“松开!”
柳书筠就是不撒手,谈木溪气恼,甩不开她干脆举起她的手,狠狠咬在柳书筠的手背上!带着近日的憋屈和愤恨。
瞬间一个深深的牙齿印痕出现,柳书筠因为疼痛皱眉,但没松开谈木溪。
谈木溪扯手臂:“你松开!”
柳书筠说:“你准备去哪?”
谈木溪说:“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临河?你现在可以回去吗?”柳书筠被她咬疼,说话声音也急切了一些,谈木溪说:“回不回得去,是我的事情。”
柳书筠说:“你的事情不也是我的事情吗?”
“我的事情什么变成你的事情了?”谈木溪会意,像突然明白,她说:“我懂了,柳书筠,是我演技太好给了你错觉吗?”
柳书筠皱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谈木溪说:“你我心知肚明,我演你喜欢的女人,你就真把我你的所有物了?”
所以陶七安回国,她没提。
进公司。
她不说。
甚至连试镜,都让她从网上知道消息。
先前她还不明白,以前再怎么样,柳书筠都会提前告知,怎么陶七安一回来,就变了,现在明白了,她演太好,给了柳书筠误导,真以为她离不开柳书筠,愿意变成她的所有物,可以随意支配她的人生和事业?
人生无所谓,反正都是一滩烂泥,随便她怎么安排,就是要她每天工作结束趴柳书筠身上,她都乐意。
但工作不行。
柳书筠还攥着她的手,往谈木溪走一步:“演我喜欢的女人?你对我没感觉吗?”
谈木溪和她的身高差不多,两人平视,谈木溪说:“感觉?不是你让我在爽的时候不要叫?怎么现在问我有没有感觉,有没有感觉,你不知道吗?”
她故意刺柳书筠,知道她最讨厌自己说这样的话语,果然柳书筠胸口起伏,压着脾气的双眼,拽她的手劲丝毫没松,反而更紧,柳书筠缓了两分钟,慢慢松开她,调节好情绪一般开口:“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聊。”
谈木溪说:“我现在很清醒。”
“你哪里清醒?”柳书筠说:“你清醒就不会不知道离开时代是什么结果。”
她所有的工作都和时代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了时代的庇护,哪个公司会愿意签一个出柜的艺人?尤其是她这样的流量,好比一颗不定时炸·弹。
谈木溪说:“有区别吗?”
柳书筠说:“什么意思?”
“出去没戏拍,和待在你身边一样没戏拍,有区别吗?”谈木溪啊了一声:“还是有区别的,没准过个三五年,我有戏拍了,但待在你身边,我永远都没有戏拍。”
柳书筠说:“如果你是想讨论试镜的问题,我道歉,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问题,我会和时同交代一声,不会停掉你的工作。”
谈木溪说:“不用。”她态度干脆果断:“道歉留给下一位吧。”
她说着往外走,柳书筠挡在她前面,谈木溪往后退半步,和她面对面,说:“什么意思?”
柳书筠说:“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聊。”
“还要聊什么?”谈木溪此刻看起来褪去怒气,很平静,她站柳书筠的面前:“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行李我明天等你上班再过来收拾,或者你让吴姐收拾好,我明天过来拿。”
柳书筠没让开,说:“你住这,我走。”
谈木溪错开她身体,说:“不必。”
柳书筠说:“你确定要去临河?这大晚上你过去,准备找谁?”
谈木溪说:“我找……”
“庄斯言吗?”柳书筠问。
谈木溪觉得好笑。
中午才和庄斯言吃了饭,晚上就把庄斯言住址调查清楚了。
她说:“对,我去找庄斯言,不行吗?”
柳书筠问:“找她?她能理解你吗?”
谈木溪说:“她能。”
“能什么?”柳书筠说:“她能理解你,每天和一个死人聊天吗?”
谈木溪心尖麻了一秒,钝痛袭来,她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