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慈家门口看到孟星辞,让谈木溪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的程度,她哑口,回过神问:“你怎么来了?”
“我——”孟星辞还没解释,钟慈走近,说:“孟小姐到了。”
她对谈木溪解释:“奶奶在医院的时候,孟小姐帮了很多忙,我一直想请她吃个饭,她没空,我说这次再没空可就吃不到了,才硬把人请过来。”
谈木溪回想钟玉盈在医院的时候,孟星辞去过好几次,葬礼也帮了忙,钟慈不止一次说感谢孟星辞,但她以为两人没什么交集,她点头,孟予安说:“姐,你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让她别说的。”钟慈转头对孟予安笑:“给你们一个惊喜!”
“怎么样?够惊喜吗?”
谈木溪:……
这气氛,不够惊喜,够惊吓的。
孟星辞进了门,走到孟予安身边,说:“下次提前告诉你。”
孟予安仰头,看着她说:“我还以为你今晚加班。”
“明天晚上,可能要加班。”孟星辞说完看了眼谈木溪,谈木溪垂眼,没和她对视,明晚加班,不就是明晚要和她去幻影吗?
她抿唇。
钟慈说:“坐坐坐,饭已经好了,大家先坐。”
孟星辞也换了休闲的衣服,长发扎成低马尾,卸了妆,没戴首饰,整个人很素,却给人轻松惬意的感觉,她走到桌子旁,钟慈安排的座位,长桌子,一边可以坐三个人,孟星辞刚坐下,钟慈说:“木溪,你坐这,有你喜欢吃的金丸。”
谈木溪挨着孟星辞坐下,钟慈将装金丸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随后孟予安和庄斯言坐在她们对面,钟慈坐在孟予安身边,她说:“斯言都和我说了,你们今天过来,是给我送风。”
钟慈话还没说完呢,庄斯言眼睛红了。
钟慈哎一声:“你别哭啊,不吉利。”
“我管你吉利不吉利。”庄斯言说:“奶奶走的时候你没叫我,现在你要走了,还不能让我哭一下啊!”
她说的委屈至极,钟慈无奈的看着她,推推她肩膀:“还有人在呢。”
庄斯言说:“我知道有人在。”她说着带泪的目光扫过谈木溪和孟星辞,憋了憋:“我忍不住。”
她说完冲到卫生间里。
谈木溪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身影。
钟慈说:“斯言她就是这样,看着稳重,其实很孩子气。”
这几天给她打电话,哭唧唧的语调,仿佛多说两句就要哭了,今儿实在没忍住,谈木溪笑:“很正常。”
她语气里充满理解。
孟星辞偏头看着她,钟慈说:“我去看看。”
孟予安也不放心,一双眼看向卫生间,钟慈见状说:“予安,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嗯。”孟予安有了正当理由,钟慈推着她走向卫生间,没一会传来交谈声,孟星辞和谈木溪静静坐着,孟星辞问:“你和祁遇,也会这样吗?”
谈木溪点头,说:“比这夸张多了。”
孟星辞沉默两秒,说:“从小我朋友很多。”这点谈木溪知道,以前和她拍戏的时候,她有个什么好事,光恭喜信息都能坚持到半夜,她人缘一向很好,孟星辞继续说:“但交心的朋友很少。”
不是很少,是没有。
从她记事开始,父母不停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她最重要的人就是妹妹,任何人都不得凌驾妹妹在她心里的位置,包括父母,她在最逆反的年纪,遇到了柳书筠,分享了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秘密。
算起来,她最知心的朋友,居然是柳书筠。
荒谬。
谈木溪听了她的话说:“那我比你幸运,我有祁遇。”
孟星辞说:“嗯,你比我幸运。”
谈木溪笑:“也没幸运太多。”
孟星辞看着说话的谈木溪,没吭声,谈木溪见她不说话了奇怪,问:“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孟星辞说:“我只是在想,祁遇离开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谈木溪闻言失神几秒,说:“不用熬。”
她语气淡淡的,淡的有点冷漠,疏离像城墙,瞬间矗立,横亘在彼此之间,谈木溪低头,说:“祁遇没离开。”
孟星辞偏过头看着她,谈木溪垂眼,长睫毛在灯光下划出冷寂的弧度,她侧脸紧绷,显得格外淡漠,目光幽幽然,此刻她像是孤岛,不许人进入,不许人靠近。
钟慈安抚好庄斯言回了客厅,饭菜有点凉了,庄斯言很不好意思,她说:“我去热一下。”
“没关系。”孟星辞说:“就这样吃吧。”
庄斯言眼眶微红,说:“对不起。”
谈木溪说:“你再说对不起,可就见外了。”
庄斯言这才咬唇,不吭声,低着头看面前碗筷,钟慈噗一声笑:“这气氛,干什么呢?”
孟予安接话:“庄斯言,你再哭我就拍照了。”
庄斯言瞬间抬头,眼眶微红,她说:“不准拍!”
钟慈笑的更大声:“拍拍拍,等我回来给她看。”
孟予安拿了手机,庄斯言一把抢过,两个人闹着,谈木溪眉目舒展开,孟星辞静静看着她们欢笑,最终以庄斯言不敌孟予安为结局,拍了一张照片,庄斯言凑近孟予安:“删了。”
孟予安一转头看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发愣。
印象里庄斯言虽然不如钟慈那么沉稳,但也比同龄人稳重,在谈木溪那件事里,她甚至还开导自己,俨然知心姐姐,此刻眨巴透红的眼睛看着自己,孟予安觉得好像看到另一个庄斯言。
可怜兮兮的庄斯言。
她心软,说:“没拍。”
庄斯言不信:“真没拍?”
孟予安说:“没有,逗你玩。”
庄斯言刚想板脸,一想到今晚自己的闹剧,脸是彻底板不起来,只是吃饭的时间格外安静,饭菜都是钟慈做的,一桌子,除了孟星辞,她记得每个人的口味和喜好,幸好孟星辞也不挑食,所以晚饭吃的还算愉快。
饭后钟慈让庄斯言帮忙收拾碗筷,孟予安想帮忙,她说:“你带你姐和木溪去花房转转。”
孟予安来这里的次数比谈木溪多,很多次钟慈午休的时候回来,也会捎上孟予安,她还在花房里给孟予安单独置办了椅子,孟星辞看着孟予安坐椅子上,给她们泡茶,姿势熟练。
谈木溪问:“你经常来啊?”
孟予安面带笑:“我经常来和钟慈学种花。”
孟星辞看她眉眼漾起悦色,虽然在家里,她并没有让孟予安什么都不做,但每次看到孟予安做点什么,她都会帮忙,久而久之,孟予安也极少提到爱好,或者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她也很少看到孟予安这样笑。
平静,安逸,舒适。
她泡茶浇花信手拈来,是她从未见过的从容,在孟予安身上,她已经看不到腐朽和歇斯底里,她像是面前正在栽培的花苗,摇曳探出嫩芽,茁壮成长。
孟予安将杯子递给孟星辞,说:“姐,喝茶。”
孟星辞低头,接过杯子,说:“谢谢。”
孟予安听到她客套只是看她一眼,笑笑。
谈木溪不等孟予安端起来,已经自顾自抿一口了,孟予安咬唇问:“味道怎么样?”
孟星辞还没开口。
谈木溪说:“不甜。”
孟予安:……
她想到谈木溪的口味,说:“那我给你重新泡一杯。”
“别麻烦。”谈木溪说:“不甜也是好喝的。”
孟予安神色放松,身后的门被推开,钟慈和庄斯言收拾好走进来,孟予安也给她们两人泡了茶,谈木溪手机铃响起,她出门接电话,和钟慈擦肩而过。
钟慈偏头看她离开背影,消失在门口,空气中残留些许香气,淡淡的,很快消散。
庄斯言问她:“你那个拼图碎片找到了吗?”
钟慈回过神:“嗯?”
孟予安也问:“什么碎片?”
庄斯言说:“就是她前阵子拼了好几个月的拼图,有个碎片掉了,怎么都找不到。”说完她诧异:“你敢信,她居然弄丢了!”
在她们心里,钟慈强迫症到晚上睡觉都要数一下碎片数对不对的人,居然弄丢了碎片!
孟予安问:“什么时候丢的?肯定还在家里吧?”
“我也觉得应该在家里。”庄斯言看着钟慈,说:“一会我帮你再找找吧?”
钟慈说:“不用。”
庄斯言说:“不用什么不用,我担心你找不到,到你妈那里连觉都睡不好。”
钟慈:……
她无言,起身说:“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庄斯言按住她,说:“你歇着,我去!”
她一骨碌起身,离开前问孟星辞:“孟老师,你想吃什么水果?”
孟星辞说:“我都可以。”
庄斯言点头离开,等她出去的时候,钟慈说:“孟小姐,今晚招待不周,见谅。”
孟星辞回她:“今晚我很开心,予安这段时间一直承你照顾,本来应该是我请你吃这顿饭。”
“予安帮了我很多,要说谢谢,也是我谢谢她。”她说完起身往花房深处走几步,末了回来手上端着一个花盆,她走到孟星辞身边,将花盆递过去,孟星辞有点意外的看着她,钟慈说:“这是双株,我奶奶最喜欢的花,原本我是想送给木溪的,但我怕她触景生情,徒惹不快,希望孟小姐不要介意,能收下这个小礼物。”
孟星辞接过花盆:“双株?”
“一根枝两生花,两种颜色。”这句话她对谈木溪说过,现在重复一遍,心情完全不一样,钟慈说:“可惜今年过了花季,孟小姐想看只有等来年了。”
孟星辞低头看着光秃秃的花根,伸手拨弄。
钟慈见状,笑:“孟小姐,这花不容易养活,需要小心呵护,花期又短,错过就没有了,希望你不要错过下次的花期。”
她意有所指。
孟星辞拨弄花根的手指微顿,看向她,钟慈冲她略微点头,笑的落落大方。
孟予安听着两人对话看向孟星辞,片刻垂下眼睑。
门外倏地传来庄斯言叫声:“找到了找到了!”
钟慈转头,庄斯言风风火火进了花房,冲钟慈笑着说:“找到啦!”
钟慈问:“什么找到了?”
“当然是拼图碎片。”庄斯言说:“钟慈你真粗心,你猜我在哪里找到的?”
钟慈问:“哪里?”
庄斯言一挑眉,邀功的神色:“在你砚台下面,肯定是你上次拼完之后没收仔细,就在上面练字了。”
钟慈说:“可能是。”
她接过庄斯言递来的拼图碎片,目光微抬,和刚打完电话进花房的谈木溪四目相对。
钟慈捏了捏手指尖的碎片。
边缘依旧锋利,刮的指腹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