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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考试,何廖星明明该早点睡,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雪花般,闪过的全都是裴宿。

像是在寂静黑夜里,落了场关于一个人的鹅毛大雪。

他蜷缩在被子里,睁开眼,看见手上的水晶星手链,想裴宿,闭上眼,想到慵懒午后少年从后拥住他的怀抱,想裴宿。

坐起身来,翻开书本跟笔记,重点全都被标注出来,清隽工整的小楷罗列一边,还是想裴宿。

似乎全世界全都是关于裴宿,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何廖星坐在椅子里,强迫自己忽略,让自己专心复习。

过了会儿,他扔掉笔,深深仰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那我们就只做朋友吧。

对方只跟他做了一天普通朋友,在无人黑夜里,他第一次尝到难受和无法控制的崩溃是什么滋味。

似乎悄无声息中,一点翠绿的嫩芽顶破厚土,慢慢长成一株苗,迎风招摇,那人对他多说两句话,绿苗便长高一寸,那人笑一笑,它便灿烂地跳起舞来。

而他不理他,绿苗就此枯萎荒芜,但生出的根系早已遍布万千神经,稍微一动,五脏六腑跟着疼。

他忽然发现,他并不想跟裴宿只做朋友。

……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何廖星从最末端考场越至第六考场,第六考场全都是生面孔,见何廖星走进来,不住朝他投来视线。

梅菜给何廖星发消息问等会儿去吃什么,何廖星想了想,回复说去吃牛排和意面。

梅菜发来个ok的手势。

语文考试在上午十一点结束。

何廖星考场在五楼,梅菜在三楼,他们之前说好一起在三楼集合,考试期间何廖星跟裴宿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不知道多少人抢,梅菜跟秦书就指望他俩了。

考试铃响后,何廖星先下楼,到三楼转角的小露台时,梅菜跟秦书都在,他俩在争论蜀道难中表现环境凄清抒发愁绪的是哪两句。

正争得面红耳赤,见何廖星过来,让他做裁判。

何廖星想了想:“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俩人顿时不争了,因为他们一个人答的是以手抚膺坐长叹,另一人答的是使人听此凋朱颜。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和谐。

何廖星很有默契地没问他们考得怎么样:“为什么还在这儿等?等裴宿吗?”

“是啊,还以为你俩会一起下来呢。”梅菜伸手推了下秦书,“书书,快去看看,咱俩下午的数学就指望这两尊佛指点迷津了。”

秦书翻了个白眼,朝楼梯跑过去了。

梅菜十分忧愁地思考另一个问题:“星星,你说是爱情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最近听见爱情和兄弟这俩词的频率未免有点高。

何廖星手指蜷缩了下,偏开头:“为什么问这个?”

梅菜抓抓头发:“因为我报了运动会八百米,但是芳芳也报了,我俩现在这个关系,那就是身处对家,背地里不顾众人反对偷情。我要是赢了,她肯定伤心,要是不赢,我又对不起一班的兄弟,我该如何是好呢?”

何廖星:……

何廖星无言抬头看了会儿天,实在不明白梅菜哪来的这种担心,他真情实感地问道:“……你跑八百米,哪一次不是踩着及格线过?你觉得你能赢?”

“我最近锻炼,觉得我还跑得挺快的啊。”梅菜振振有词,“你能逆袭,我为什么不能?我想过,我要是赢了,那就是全场最亮的崽。”

何廖星慈爱地伸手摸摸他头发:“那你加油。”

梅菜对他露出个傻笑。

考试结束已经十五分钟,人群散得差不多,露台边的楼梯响起下楼的脚步声。

何廖星看过去,秦书从楼梯上下来,跟他一起的,不止有裴宿,还有陈媛。

他眼眸微微一缩。

陈媛身上披裴宿外套,裴宿伸手扶她,她靠在他怀里,少女五官柔美,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弱,像是病西子。

何廖星离他们那么近,身上又带有裴宿的临时标记,他闻到裴宿的信息素,清新浩瀚的海洋气息包裹在陈媛周身,透出的信息是——无声保护。

似乎某根弦轻轻嗡了声,猝不及防断了。

裴宿似乎朝他们这个方向说了句什么,但何廖星什么都没听清。

然后他带陈媛下楼了。

“这么看裴宿跟陈媛真配啊。”梅菜忍不住赞叹,“一个校草,一个校花,两个人成绩好,也有共同话题。”

不,他一点都不觉得配。

生日会那次收到过陈媛发的消息,知道陈媛不喜欢裴宿,可何廖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像是心头最软那块被人轻轻掐了一下,苦涩得几乎能拧出汁来。

何廖星紧攥掌心,状似不经意问道:“裴宿……为什么抱着陈媛?”

“你刚才没听他说吗?”秦书纳闷道,“陈媛身体不舒服,应激症犯了,发烧,他俩考场隔得近,裴宿顺手帮她,现在带她去看校医,等会儿再过来找我们。”

何廖星听了回答后有些发怔。

他忽然意识到,alpha可以标记很多不同omega,但是每个omega只能有一个alpha。

也就是说,裴宿他可以用信息素帮他,同样也可以用来帮别人,他们本质上都是因为生病需要alpha帮助。

裴宿说标记他,是因为有私心,他不会随意标记omega。

那用信息素帮助陈媛呢?是因为什么?

明明不该多想,可思潮却蔓延成海,完全不受控制,酸到深处……化为零星委屈。

何廖星垂眸,跟在梅菜跟秦书身后,走出教学楼,大片阳光洒下,他轻轻闭了闭眼睛。

他努力压抑心头的负面情绪,但那些情绪如同弹簧一样,越压,反弹得越厉害,甚至从身体各个角落全都渗出毒汁般浓烈的想法——

他想要裴宿眼里只有他一个,他想要完全彻底拥有他所有信息素,别人休想分走半分。

疯涨荒草呼啦一下漫过天际,铺天盖地,汹涌叫嚣。

他们提前订好位置,在小吃街一家西式餐厅里定了单独隔间,打算吃完东西顺势复习,休息,下午直接去考数学。

三个人简单吃了几口,然后拿出课本复习。

裴宿不在,于是补习从一对一变为一对二。

何廖星跟他们讲立体几何和不等式。

跟他们讲三视图时,秦书跟梅菜充分发挥单细胞生物的思维模式,硬是想不出来到底怎么能前后左右看得不一样,最后还要根据三视图画出立体图。

何廖星讲得嗓子都干了,恨不能抱着书跟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在他讲得几乎要暴走时,裴宿过来了。

银灰衬衣,黑长裤,白板鞋,肩上是单肩背包,干净帅气。

一路走过来时,像是一道光。

秦书跟梅菜坐在卡座另外一边,只有何廖星身边有空位。

见裴宿过来,何廖星往靠墙那边移了下,他自然而然坐下。

何廖星没看他:“吃过午饭了吗?”

裴宿嗯了声,从背包里拿出书和笔:“抱歉,陈媛情况不太稳定,多陪了会儿她,所以来晚了。”

“还好你来了。”梅菜看见他跟看见救世主似的,“星星太暴躁了,他快把我俩吃了。”

何廖星呵了声,转着笔看向窗外。

秦书觉得考试要紧,其他一切不值一提,他把题目往裴宿面前一推:“裴老师,这题怎么解?”

裴宿看了眼,拿过草稿纸,提笔开始画图。

他讲题目画风简洁,不说废话,这个思路不行就换下一个,实在不行就劝你放弃,明显已经超出你能理解的智商范围以外的题目跟你无缘。

秦书跟梅菜被打击得更为厉害了,哭唧唧,觉得跟啥题目都无缘,但碍于裴宿气场,又不敢多问。

相较而言,何廖星讲题目走的的温和有耐心的路线,先开始如同春风化雨,后来被气到不行就过渡到阴雨绵绵,再然后彻底化为狂风骤雨。

何廖星旁听了会儿,看出来这俩人有些地方没听懂,用笔去指题目中的条件,进行解读:“a为分母,要使分数有意义,那说明a不可能为零,这是一个条件,再根据绝对值恒大于等于零,可以确定b的范围……听明白了吗?”

对面两人小鸡啄米般点头。

何廖星这才放心,他收回笔,想说一句裴老师你继续,裴宿刚好去翻页,何廖星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

明明只是极短暂的一瞬,却像是在何廖星心底放了串带火花的闪电。

刺啦一下。

前天午后,这只漂亮的手被他枕在身下,指甲盖圆润,手指修长如玉竹,盛满阳光,细腻好看。

当时何廖星想,这只手似乎很好握住的样子,此时的何廖星只想把想法付诸于实践。

他克制般地偏开视线。

裴宿继续讲题,仿佛毫无察觉。

讲了差不多一小时题目后,大家准备午休。

秦书跟梅菜没那么讲究,趴在桌上便开始酝酿睡意。

何廖星躺在卡座里,闭上眼睛。

裴宿坐在他身边,似乎并没有打算睡觉,还在看资料。

午后的西餐厅寂静而空旷,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白色大理石桌上,花瓶里的红玫瑰开在光里,无声散发浅香。

桌上凌乱摆放着笔,数学书,草稿纸。

裴宿动手收拾,动作很轻。

何廖星虽然闭着眼,但眼睛始终睁开一条缝,在注意裴宿动静。

在收拾到何廖星面前放的文具时,何廖星看准时机,换了个方向蜷缩,像是十分偶然似的,头刚好倾靠在裴宿肩膀上。

熟悉好闻的信息素近在咫尺。

何廖星身体僵硬到不行,但却紧紧闭眼装睡,仿佛只要催眠自己睡着了,就没人能看出来他在假装。

在他靠过去后,裴宿就没有动过,何廖星暗中松了口气,适当放松紧绷神经。

然而下一瞬,裴宿却伸手,似乎想要把他身体摆正。

何廖星身体再度绷直,同时手指慢慢摩挲,摸到裴宿的手。

裴宿没有动。

何廖星有点小雀跃,试探性,一点点扣紧他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裴宿的手一直很安静,仿佛不打算再反抗。

——终于牵到了。

裴宿手心温暖而干燥,握住的感觉和想象中一样,像是把温柔的风裹进掌心,柔和缱绻。

又像是觊觎已久的小朋友吃到糖,甜滋滋。

何廖星不自觉在裴宿肩头蹭了下,更深地埋进肩窝,唇角不自觉弯起,漾出的两个小梨涡沁了蜜般,看上去仿若在做一个美梦。

但只要他一睁眼,就能看见身边的裴宿一只手撑着下颔,坐姿闲适而漫不经心,正在看他,眼眸无声滑过一丝笑。

作者有话要说:钓鱼执法,举报了

抱歉,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更晚了,明天会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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