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戊沉甸甸的叹了口气儿,
“皇太子妃她、果真再不会记起?”
青己垂头不语,兴许,谁也不知道答案。
晚餐时青己没回来,甄婉柔有一些心不在焉,不住的往院落中张望。
凌菲也表情有一些郁郁,扒在桌面上,指头扒着瓷碗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露出彷徨之色。
秋凌霄瞳孔深处滑过一缕艰涩,夹了凌菲爱吃的桃花儿虾仁搁她碗中,柔声笑说,
“咋啦?”
凌菲抿唇摇了下头,想着要问秋凌霄有关胳膊上那个名儿,不知为何,犹疑了下午都未问出口,见甄婉柔面带忧色,不禁的问说,
“青己去哪啦?”
打从醒过来之后,头一眼看见的便是秋凌霄跟甄婉柔,这几日二人对她非常好,她也相信,他们是她最亲昵之人。
听言甄婉柔轻轻一愣,有关符重,她一直找契机想跟凌菲说明白,然却又每当不知怎样张口,情意这类事儿,不是跟她说存在,便能觉察到的东西,因此,她觉的,还是要符重亲身讲给凌菲比较好。
还好,符重已来啦,可是,她又开始担忧青己,青己违背了符重的命令,私自带凌菲来啦嘉峪城,现在凌菲失去记忆不认的旧人,符重心疼之下不知会怎样惩罚他。
二人成亲一年,他早便已是她生命里不可以割舍之人。
“他出去办点事儿,非常快便回来,我们先用饭!”
甄婉柔佯作轻松的一笑,目中忧色却愈发浓淳。
夜中,凌菲跟甄婉柔二人全都没有睡意,坐在窗下吃茶闲谈,讲了二人先前的好多旧事儿帮助凌菲唤醒回忆,过了戌时,只听隔壁寝室门细微的一响,甄婉柔瞬时转头望去。
凌菲抿嘴一乐,扬眉道,
“大概是青己回来啦,你快快去罢!”
甄婉柔的确一直心头难安,听言点头起身,又在凌菲身上加了一件织锦斗篷,
“山间夜寒,你也早些睡。”
凌菲挥手要她快快去,笑容深切。
甄婉柔一走,屋中瞬时静下来,今天月光非常好,皎洁莹亮,圆圆的一轮吊在山巅树枝,月辉照入窗户,晃的豆蔻少女面上一片莹白。
凌菲端着茶觥,两腿曲起,白日中看见那个人悲痛的眼睛又在脑筋里旋转不去,要她心口一阵阵闷疼。
山雾疏凉,丝丝入体,凌菲紧了下身上的斗篷,忽然只听一阵筝音漂漂传来,那筝音气魄非凡,古拙悠扬,然却心随音转,却又听见里边有婉约的哀伤,撼人心扉,凌菲听的入了迷,不经意间,脸上居然一片冰寒。
这筝音是以内功传过来的。
这般深切的内功、精高的筝技,凌菲对弹筝之人生了新奇心,抱起雪貂,翻身跳下窗户,
“走,咱们去瞧瞧,到底是谁在弹筝?”
出了门儿,才下了木廊,凌菲忽然一愣,但见秋凌霄正斜斜的倚在一枚香樟树底儿,衣裙舒卷,体态懒散,轻缓转头来,皎皎月辉下,一对斜飞的桃花眼水光旋转,唇含二分笑,低柔张口,
“要走了么?”
讲完垂头扯唇,笑容更加深,却无由要人感觉忧伤,轻声自语,
“原来,梦居然这般短。”
凌菲心口窒疼,弯唇笑说,
“今天都咋了,个顶个都这样深切?”
秋凌霄抬手,眼睛极深的望着她,
“来,要我抱一下!”
凌菲不禁自主的走向前,伸手,二人紧狠相拥。
月光如水,在二人身上轻缓流过,落花儿如脂粘了衣裙,如谁的心事儿,还不曾言说,便已凋落。
凌菲表情无措,不知男人为何这样悲伤,如给他感染,心头居然也泛起丝丝酸楚,心底深处,一道动听温侬的声音一声声叫着她,
“师妹、师妹……”
秋凌霄像要把女人搓进身子般使劲儿,合上眼,把这一秒印在心底儿,此后,一生再无欢愉。
好久秋凌霄那样不舍的放开胳膊,眼光波荡,扯唇笑说,
“去罢,去找他罢!”
“那个人是哪位?”
凌菲蹙眉问。
“去了便知!记的,有一日他若欺侮你,必定要回来,师哥便在这儿。”
凌菲懵明白点头,
“好!”
离开男人的怀抱,凌菲缓步往外走,行了十步,忽然转头,那个人依然站树底儿,容貌俊俏绝尘,含笑的望着她。
凌菲也弯眼一笑,转头阔步离开。
雪貂带着她一路往筝音传来的方位跑去,绕过乱石,绕过葱荣花草,兜兜转转,凌菲觉的这情势场景,如曾相识。
筝音越发近,已近在耳际,前边是一处断壁,断壁上古柏清月,一人扶筝。
凌菲放缓了步子,如怕惊醒了那个人一般,慢步走近。
筝音缥缈绵长,丝丝入扣,憾人心扉,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按捺不住,欲破土而出。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长出息,名儿、不错!”
“今天之事儿因本驾而起,本驾许诺,此事儿必不会再有第仨人知道,不管未来谁娶娘子为妻,本驾必有万金之赏!”
凌菲面颜微动,再一回向前踏了步。
“凌菲,你把我推离,却又一回回的这般扑上来,要本驾怎样放手?”
“郑团长跟本驾什么关系?”
“把本驾看过了、摸过了,郑团长还想嫁谁?又不想负责了是么?”
“凌菲,这一条路一直全都是我一个人走,前边不管是幽冥还是光明,也唯有我一人前往,现在,你闯入,我便不允准你退缩半步!我会把我的所有都搁你跟前,你可以唾弃,可以鄙薄,却不可以离开,明白么?”
“凌菲,我已等了好久,不想再浪费我们在一块的任何时间,我想要你!”
“凌菲、我爱你!”
“凌菲……”
“凌菲……”
“凌菲,还记的我们头一回相遇么?如有一日我们丢失了彼此,记的,我铁定会在那儿等你!”
凌菲一步步走近男人,筝音不止,男子紫衣乌发,俊俏如斯,长指轻扒筝弦,筝音已战。
凌菲停在男人跟前,半跪下去,带着玉戒的指头扶在古筝上,扯唇笑说,
“小爷,可是在等人?”
“嗡!”
的一声音,筝弦忽断,男子指头一战,筝音噶然却止,抬头深切的望着女人,
“是!”
“她来啦么?”
“已经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