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默丁格盘算着等下与基兰交战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对手,又或者是之前要经过什么样的谈话,甚至都无法生起战争的火苗。
两人都是岁数以百年计数的老人了,不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自然不会随意交战。
他推开庭院的大门,基兰正坐在木质茶几的背后,这是玫瑰木制成的茶桌,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如黑默丁格所料,基兰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看他面前摆放着的,两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大概早就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幕。
“是我让维克托去叫你的。”基兰用手指示着对面的座椅,轻声说:“坐。”
黑默丁格愣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就坐,转瞬间还是回复了正色,言辞锐利:“沈澈是个很好的孩子,没必要这样委屈他。”
“你觉得我的行为,是在害他?”基兰挑眉。
“难道不是么?”黑默丁格淡淡的说:“我和辛吉德不一样,不仅仅是科研方向,还有寿命,漫长的生命里我研究过无数个课题,时光也是其中的一个。”
说到这里,黑默丁格似乎信心十足,却叹了一口气,“可你敢不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上一句你所传授的时光理论,没有半点的差错?”
“起码到最后是没有差错的。”基兰直直地看着他。
“是么,最后?”黑默丁格说,声音突然又高了上去,“最后没有差错?错误的路子,错误的理论,怎么会得到一个不会错误的结局?”
“有些东西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沈澈也不一定能适应这个东西。”
黑默丁格不太能理解基兰这话的含义,甚至觉得对方在胡言乱语,每个科学成功在出世的时候都会惊掉很多人的下巴,也会有人反对。
就像前不久的海克斯科技,可他突然又明白了那时维克托和杰斯的想法。
就算时间机器出世的时候会掀起腥风血雨又如何,有些时候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他摇了摇头,似乎认为基兰这样的答复,并不是很想认真交谈的样子,这只会消磨时间,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干上一架。
就算他是活了千多年的老头,可如果从岁数上算的话,面前这个家伙要比他年龄大得多,对方才算得上是一把老骨头。
黑默丁格把炮台缓缓地安置到木桌上面,玫瑰木的木纹出现龟裂,无法想象这东西到底有多高的质量,而这位约德尔小老头居然还能拿得出来。
约德尔人并不缺少某个领域的专家,拥有漫长寿命的他们能够将数倍于凡人生命的时间花费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
世上天才并不少,就算约德尔人不是天才,可漫长的时间,他们终会搞懂无数的难题。
“这个炮台有些简陋,你就没有改进的想法?”基兰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黑默丁格再次愣住,他拿出炮台的意思是威胁,又或是开战,而不是让基兰指导他,炮台的哪个地方能够改进,哪个地方又能够删减。
“这玩意对付不了我。”基兰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冷淡,又或是不屑。
“那......怎么改进?”黑默丁格问。
画风莫名其妙的开始了改变,毕竟是爱好科研的人,既然打不了,那就先问其他的问题。
塞希尔·b·黑默丁格。
通常情况下,人们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只会浮现出一个才华横溢但古怪反常的约德尔人科学家的身影。
皮尔特沃夫的人们称赞他蔚进步之城前所未见的,最具革新意识和受人尊敬的科学家之一,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除了日常的参加议会会议,平日里的黑默丁格一直都在不间断的工作,孜孜不倦的尝试解答宇宙中最费解的难题,甚至达到了神经痴迷的程度。
旁人只会觉得他的理论经常会看起来羞涩难懂,但他曾制造出的无数发明,都是皮城乃至祖安人民最受追捧的玩意。
基兰和沈澈一样,在诺克默奇英雄塔呆过的他自然也清楚黑默丁格的性格,就连对方现在相较于后世的不足,都能轻松发现。
超乎此时的阅历,就是最大的武器。
基兰伸出手指,在h-28-g进化炮台的炮膛口处画圈,沉吟了两秒,大概是思考是用什么材质构成,“最容易发现的一点,这玩意的杀伤力......有点弱。”
似乎是为了让对方相信,基兰举例道:“它能够对我造成伤害,但只是皮肉伤。”
黑默丁格靠在木椅的背后,想了好一会,从符文战争到现在的阅历,他自然清楚沈澈和眼前这家伙都是传说中被誉为英雄的人。
这样的人是难以杀死的,皮肉伤的话对他们来说更像是挠痒痒,构不成半点的伤害,或许转个眼他们又会生龙活虎地再次站在面前。
但他似乎不需要基兰的进一步指导了,研究炮台的时候他还在担心是否会因为杀伤力太大,而造成实验过程的危险情况。
可现在明显不是担心那些东西的时候,这炮台对英雄们来说只是个废物,这样的废物,还不如不造出来。
这时候他收起了炮台,脑海中已经有了新的思路,可并没有转头回到实验室开始研究,而是跟基兰探讨刚才的事情。
有阵寒风突然从窗外挂了进来,带着秋天的,萧瑟的微凉,基兰只觉得黑默丁格的眼神也开始发冷,像是不带任何感情。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讲述,错误的时光概念。”黑默丁格冷冷的说。
实际上时光机器研制速度一直不得到进展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根源上就出现了问题。
而当黑默丁格也加入到实验当中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当然可以假装不知道的去做实验,可发起人都出现了问题,那么实验总会有些磕磕绊绊,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会拒绝。
“错了么?”基兰笑笑,“好像真是错了,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总会搞不清楚,脑袋糊涂了啊。”
谷橴/span短短的两句话,他就将自己身上的责任甩的一干二净,似乎这样的问题只是个无心之举,是马虎大意下的产物,所有的缘由都可以堆给岁数。
但黑默丁格明显不相信他的鬼话。
是,现在的炮台的确是基兰口中所说的,只能造成皮毛伤的废物,但构建炮台的材质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就算不能造成伤害,但至少能提升自己的声势。
他站起来,高举着炮台,而后狠狠地砸向下面的木桌,漂亮的樱桃木瞬间四分五裂。
本该停留在木桌上的瓷杯也随着木桌的破碎而坠落在地,溅起明亮的水花。
黑默丁格在这一刻选择了看起来最不可能使用的方法,这样的他看起来像是个年轻小伙,又或是打群架的街头混混,绝不是活了数百年之久的,在进步之城享有盛名的科学家。
在第一次参加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问题,但并没有询问。
可得知时间机器关乎沈澈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哪怕他打不过这位在数千年之前就成名的艾卡西亚法师。
世界上的很多困难和危险,都可以用逃避的方式来避免,但关乎朋友,又或是关乎自己的信念,总有人会奋不顾身地站出来。
约德尔人的长相并不会带着戾气,可基兰看着他脸上的样子,窗外的阳光却把黑默丁格的侧脸衬得极其锐利,像是刚从砾石中磨砺出来的宝剑,一旦看见就会割伤手。
“沈澈是个好孩子,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对他很有好感。”黑默丁格的声音并不严厉,而是轻柔,像是在回忆往事。
“那时候的杰斯还在因为海克斯科技这种,利用科技和魔法融合的创意,而准备受到议会的惩戒,是沈澈跟我说了些话,让他得以进行研究。”
“我承认,在海克斯科技研究的过程中,我并没有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导师,甚至是杰斯和维克托实验路上的绊脚石,也是沈澈把我拉出去谈话,让收我压迫依旧的年轻人们得以冲动。”
说到这里,黑默丁格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因为我之前的身份,皮尔特沃夫议会会长,在进步之城没人敢反驳我的意见,那些议员们会像哄孩子一样把我哄着,让我似乎生活在云间,也是沈澈让我清醒,得以正确的看待这个世界。”
“他说我活太久,说我对待世间各种事情的态度与平凡人类并不相同,曾经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直到他提醒后才开始的换位思考。”
“现在的我当然是离开了皮尔特沃夫最高权利的那把椅子上面,从议会创立之初就定好的几个席位,也因为沈澈而变成现在只有三人的模样。”
“皮城变了,但它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一同改变的还有祖安,这都是沈澈的功劳。”黑默丁格说。
可那头的基兰没有回应,他倾听着黑默丁格的话语,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神情,甚至还在破碎的木桌上泡起清茶,似乎这些事情并不能影响到他丝毫。
黑默丁格终于忍无可忍,对方这种糊弄的态度实在让他提不起任何的好感,他只能大声质问,“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你要阻止他,一定要让他离开?”
破空声由远及近,沈澈从皮尔特沃夫一路高速朝东北方向的,诺克萨斯和弗雷尔卓德的交界飞翔。
诺克萨斯穿着玄色盔甲和大红袍的士兵们还在操场上训练,过了很久才发现西南方向飞来的人影,他静静地站在山巅,轻轻地四下扫视,像只离群的山羊。
见过沈澈的士兵们自然知道来人是谁,可那时的士兵与此时相比更是九牛一毛,碍于训练的规定,他们并不能开口说话。
于是大部分不曾见过的士兵,偷偷地看着那边的山巅,猜测对方的身份。
诺克萨斯帝国的人们最注重实力不过,只看沈澈过来时的场面,不难看出这是个厉害的家伙,可他为什么要站在山头?
难不成是其他地方的细作?
又或是帝国高层默默培养的高手?
这时流云从山巅上掠过,那些像雄狮,烈马,还有猛虎的白云似乎是在草原上奔腾,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了,将士们忘记了呼喊训练的口号,更忘记了训练。
山顶上的男人站立的姿势,看起来像是经过规范的训练,再看他扫视训练场景的样子,士兵们心里,认为沈澈是敌方细作的怀疑不由得多了几分。
“没吃饱吗?还是想女人了?”领头的军官并没有看到沈澈的来临,沈澈站在他背后的位置,而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士兵们的身上。
没人答复,军官突然从地上拔起插入泥土的硕大斧头,上面还残留着鲜血的味道,斧头抵住某个士兵的喉咙,他再次厉声问道:“为什么不训练?”
“德莱厄斯将军,那边。”士兵唯唯诺诺的说。
他甚至能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寒冷,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轻轻地挑眉,用眉毛来对德莱厄斯示意山上的男人。
德莱厄斯回头看去,目光锁定了沈澈,手上的斧头终于冲士兵的喉咙出离开,转而遥遥地指向沈澈,并没有说出其他的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下来,不管你是用那种方式,是走是跑,又或是滚,如果不下来的话,就能尝尝浮头的滋味。
沈澈早已注意到了军营处的变化,慢悠悠地走下山去,他看到了德莱厄斯愈发愤怒的神情,但脚下的步伐,依旧缓慢。
过了很久他才走到近处,在这期间德莱厄斯并没有放下手上的巨斧,从沈澈走下来的时候开始,这玩意一直都对准了沈澈。
“哪的人?”德莱厄斯问。
“叫斯维因出来,他能够回答这个问题。”沈澈说,很明显,他对德莱厄斯并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趣。
这样的说话方式很容易让人不悦,至少现在的德莱厄斯并不高兴。
世界上哪有这种一回话就让人叫自己背后长官出面的,就像是皇帝的钦差又或是派来的使者,可对方的神情实在太过倨傲,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手下的斧头,依旧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