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外十里
冬天格外的安静的山路上有辆驴子拉的车在快马扬鞭的赶路,那车夫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一边和后面的两个人抱怨,“老头子为了你们这三两银子可是拼上了性命,你说都要年根了你们不南行,偏偏来什么幽州,遇到一伙山匪我们仨得全交代在这儿!答应的银子可一文不能少啊!”
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年纪大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闻言保证道:“老丈放心,给我们送去幽州一文不会少。”
那个年轻的公子也出声安慰车夫,说害他担惊受怕了,答应到了幽州给他车钱加一两。
人家主动提加钱,态度又这么好,给车夫都搞得不好意思,他又强调一遍:“不是老头子后悔接这单,是幽州靠近北胡子危险的很,幽州民风又彪悍,都说那里两户一匪,这事儿你们知道吗?就是两户人家就有一个人当山匪的!我看两位都像贵人,去那荒蛮之地,不慎会害了自个儿性命……”
“谢谢老丈提醒,其实哪里都有危险之处,我们就是在翼州被抢了盘缠和车马,幸好随身带的几两碎银幸免于难,如今才有钱雇佣车马。”
那车夫听的讪讪,他就是翼州人。
他叹了口气,“唉!这世道不好喽,哪里都乱。两位贵人在外行走还是多带点人吧,老头子还没看见有人单枪匹马来北境的。那走南闯北的豪商每次都带大队的镖局才敢走幽州。”
“谢谢老丈提醒,我们就是想去我们大晋北边境处看看。”
那车夫嘀咕了几句,搞不懂怎么有人大年根底往北边跑。
车上卢信凑近谢渊低声问,“先生真要去幽州,反正年前是赶不回陈郡了,现在拐弯去渔阳郡还来得及。”
“老夫是奔着幽州三色和白写水墨来的,渔阳郡也有么?”
卢信见状也不再劝,甚至做好了吃点苦的心理准备。
驴车又在路上晃了一个时辰,他们遇到了一队拖着板车运蜂窝煤的潼水县人,人家看着这驴车越过了城门还往北走,停下来喊他们。
那车夫看见一伙拖着空车的男丁本来正在心里打鼓呢,一听喊他们,狠狠抽了驴一鞭子,慌慌张张往北跑。
“唉?怎么还跑了!”
“这里离南城门最近,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人家可能想去西城门?”
“真傻,城里的路多好走,又直又平,非在这土路吃灰喝风…!”
车上卢信觉得那一队人不像坏人,就问那车夫为什么二话不说就跑。
“不像坏人?公子你一看就是没怎么出门,幽州哪有好人!老头我敢接你这单子,就是靠着小心谨慎,绕开了路上几个出名的穷地方,有些地方,你们路过就得掉层皮!”
“哦……等等,老丈你看那个灰色的是不是幽州城墙?”
“幽州哪有什么城……墙,天爷,这什么时候建的?不可能吧,这么高的城墙?”
卢信:……你这多久没来了。
谢渊看了一会儿没看见城门的影子,猜测道:“刚刚那些拉车的,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城门在那里,我们走岔了?”
车夫:“……以前幽州城的城门我们最常走的就是西门,这还有老远呢?这是怎么回事,往外扩了?南门离岩雀山近,鬼见了都得绕道啊!”
驴车到底又往城墙靠了靠,近了发现这墙不是普通的高,翼州和这个一比简直就是个象征意义。
卢信没来过边城,还以为边城城墙都这个规模呢。
“到底是边城,这城墙可真高。先生,这种城墙看着就很安全,朝廷总算大方对了一次。”
谢渊摇摇头,之前可没人管幽州,恐怕是幽王自己修的。
驴车顺着城墙跟儿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城门。
三个人一头驴,站在幽州城雄伟的城门口沉默了,心头所想虽各有不同,大意却是差不多的,这幽州城里面是新挖到了金矿吧!
别说这一路过来的青州、翼州了,就是长安城那两百多年的门楼也比不上啊!
“老夫久不闻长安事,这幽王……母族是?”
卢信也一脸离了大谱的惊愕表情,听见先生询问,躬身回到:“幽王是陛下第三子,母族是西南魏亭侯,听说就藩时候是有六岁。”
那车夫一脸震撼,“到底是皇帝儿子,看看这肯定带了不少钱来!幽州发达了!”
谢渊没再多说,示意直接进城。
等走到城门处被城门守卫拦住,要查看路引。
谢渊师徒倒是有,车夫没有进不去。
“来幽州多少次了,以前也不要路引啊?”
城卫不动如山,只一句没路引不准进。
三人只好在城门分别,卢信付了车夫车费打发走了他,他们自己只好走着进城了。
师徒俩通过那长长门楼,心里各自惊异不已不提,一出门楼就是长长笔直的大路,道路两边都是开垦好的一片片荒地。虽现在都空着,看那样子平时也是有主耕种的。
卢信看着那一片片的田地,“总感觉幽州会给我惊喜,它好像和学生想象的不一样。他们这么勤劳,怎么会家家出山匪呢?”
谢渊不置可否,两人继续顺着大路进城。
路过了大片大片的空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人烟房子,两人都松了口气。
等他们走进有人烟聚集的地方,发现这里房子虽破,但路修的是真好。
街上也不像别的郡县市井,一旦人口聚居密集,必定有那种难闻的气味。
谢渊走着走着,忽然在路边蹲下了,他指给卢信看,“你看这石板有些洞!下面是空的……”
路基下面还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铺的,居然看不见接口!还有,上面有些凿出寸宽孔道的石板,这是什么意思?
他俩蹲的地方就是一户民居的门口,那家妇人一脸无语的在院子里观察他俩半天。啧啧!虽穿得人模狗样的,但可惜了,脑子有毛病。
“你们是谁呀?干嘛趴我家下水道上闻味?!”
谢渊:……下水道?
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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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渊带着他的学生顺着路人的指引终于搭到了一辆牛车晃到了朱雀大街,听说这里有幽州唯一不漏风的客栈。
两人站在朱雀大街入口沉默了片刻……
“先生,学生总觉得这幽州城充满了矛盾。”
“那就好好观察一下到底矛盾在哪,我们有的是时间。”
跟这座灯火辉煌的朱雀大街一比,建康的烟雨繁华都黯然失色了。在寒冷的北方边境,居然有条这么热闹的街他们也是没想到。
年底了,都闲下来的幽州城的百姓最爱晚上来朱雀大街凑热闹。这片灯火辉煌里有他们贪恋的温暖和热闹。
大王没开门的铺子前让百姓随便摆摊,只要不占路,离开收拾干净卫生,幽州卫是不会管的。
一老一少进入这片嘈杂,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路过的比幽州更好的几个郡也没这么热闹啊,不是说幽州大旱民不聊生吗?
卢信喃喃自语,“看见边城这么热闹,学生忽然有种踏实的感觉,国泰民安……”
谢渊轻嗤,什么国泰民安,“假象!……什么味道?”
卢信也说好香,闻了闻顺着味道找到了一个小摊子前。
那是摆在一家还没开门的店铺前面的简易摊子,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摇着蒲扇看摊子,他的肩膀上还蹲只鸟。
卢信抬头看看孩子头顶上方拉着的幌子,上面写着:[魏记烧烤
他出声询问,“这位小童,请问摊主何在?我闻到一阵莫名甜香,香味是从你这摊子传出来的吗?”他怀疑的看看魏太平同学守着的两个黑漆漆的铁炉子,不像啊。
大王抬头一看他俩,那双大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外地人穿很好=冤大头。
很好。
他这一晚上都没开个张,大王不要面子的嘛!
大王热情道:“我就是摊主啊,我和兄长一起出来摆摊补贴家用。现在只有烤红薯,一个只要三百文哦~”
烤红薯?
没听过,还很贵。
大王才不管他怎么想,他蹲一晚上好不容易遇到个问价的,可不能放走了。
他飞快起身‘哐当’一声扔下一个木盒子,指给卢信示意,“钱放这里就行!”然后不等人家反应,马上冲后面阴影喊了一声,“维尼别睡了,来生意了!”
下一瞬阴影里窜出个庞然大物,卢信刚看清那居然是头熊,还没等他出声惊呼,就见那熊直奔炉子来了,动作麻利在那黑漆漆的炉子掏了一下,就拖出来一个抽屉,就看那里面放着几个黑漆漆的东西,一阵霸道的香味直扑鼻尖……
旁边的大王唰的一声甩出一张裁好的油纸,一副等着打包的样子,“客人您要买几个?”
这一系列骚操作简直给卢信看傻了!
他都忘记怕那熊了,脑子里只来回飘着一句话:这幽州果然民风彪悍!
这不就是强卖嘛!
这还只是个孩子!
“那个…小孩儿,你父母教你这样卖东西的吗?”卢信往后退了退避开维尼下意识的问。
大王撅了噘嘴,那双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就那么直直瞧着卢信,“我娘死的早,我爹没教过,哪里不对吗?”
遮天也转过来恶狠狠盯着卢信,你说啊!哪里不对!
卢信有点慌,“对…对不起啊!”
那边维尼不顾烫爪,愣是抓了一个出来递给卢信,然后把装钱的匣子往前挪了挪,该放钱了你!
这个在府里培训过,流程它熟。
卢信一脸茫然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一两银子远远扔了进去,大王一看乐坏了,今儿不用赔本了!
这不大王见朱雀大街热闹,觉得自己摆摊经验丰富,想在外面也体验一下嘛。结果昨晚摆摊首战战绩惨淡,只强行卖给魏慎一根,剩下的都被维尼一扫光了。
今天入账一两,蜂窝煤的银子回本了!
大王把红薯、炉子、蜂窝煤、他本人出场费都算了进去,定了个三百文的天价。
他也不想想,幽州有红薯,谁买他这三百文一根的,人家在烧饭的锅灶烤烤味道也大差不差,他这一次性宰客的买卖也就靠宰刚到幽州的客商了,但凡多待两天都能在百姓那里用粮食换来便宜很多倍的红薯。
“呐,我卖四根给你,多的两百文不用补了。”
卢信这会儿终于感受到熊的压迫感了,维尼凑近了,他哪敢接啊,又往后退了几步。
维尼一脸委屈的看向大王,大王赚到钱了六亲不认,一脸灿烂的把红薯接了过去,用油纸裹好递给卢信,“趁热吃,好甜的~客人剩下三根也给你包好吗?”
在旁边看半天戏的谢渊终于出声,“小东家,给老夫一根,正好饿了。”
卢信连忙把手里的递过去,“先生先吃。”
谢渊毫不客气接了过去,然后…没法下口。
“小东家,这烤红薯怎么吃?”
大王热情的拖过之前魏慎坐的凳子给他坐,“老人家坐这里吃,把外面这层黑色的皮剥去就能吃了。”
谢渊尝试了一下,一手的黑灰……
好像知道这小孩脸上的黑道道怎么来的了……
这烤红薯吃起来是不雅,但出门在外他也能放的开,当真就坐在大王旁边的小板凳上一手黑灰剥烤红薯。
三步开外的卢信一脸崩溃,“先生,有罴啊!”
“怕什么,这罴一看就是小东家家养的。……哎呦真的好甜,子由,你也过来尝尝。”
大王朝他热情摆手,“你过来呀,我们维尼是好熊,不咬人。”
卢信:“真的吗?我不信啊,它好像一直朝我流口水………”
大王瞪一眼维尼,维尼颠颠儿挪过来像个小媳妇一样藏大王身后,可惜它的大体格子大王根本挡不住。维尼换了目标,开始在大王身后一脸垂涎看谢渊。
谢渊很难忽视那道视线,他把大王捡出来的烤红薯递过去给维尼一根,“老夫请你吃。”
维尼这货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在它已经是只成熟的熊了,不敢直接接别人的东西。
不成熟也不行啊,这几日跟大王出街以后犯了几次这种事儿,被白泽和大王混合双打后,它就学会看眼色了。
看吧,只要打的多了,熊都记事了。
它改盯大王,能吃不?能吃不?能吃不?是他要给熊的,你听到了吧?!
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