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干嘛的干嘛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不是?”
带有浓重方言口音的老爷子拿着手电筒上下扫射,差点没把宋时琛的眼睛给刺瞎。好在顾一舟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又是干嘛的?”他听见顾一舟说,居然也是用的和老爷子同样的方言口音,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却被顾一舟一脸护犊子的模样给逗笑了。
“听你这口音是本地人吧,你不认识你老子我?”那老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你是哪家的娃?大年初二不好好在家过年,带个外乡人来栖凤山打猎,你缺德不缺德?”
“打猎?”宋时琛明显感觉到这老爷子应该是误会了,忙上前一步,客气道:“大爷,我和他不是来打猎的,只不过……”
“不是打猎难道是谈情说爱来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实诚,太不像话了!”
“谈情说爱难道不行吗,我就是……”
“是这样的,我是陆夷被安排到黔州鹿韭村支教的老师,但是走到这里的时候车抛锚了,周围也没人,想着明天天亮之后在想办法,所以就停在这里了。”宋时琛扯住顾一舟的胳膊,生怕他瞎说什么,忙解释道:“真不是来打猎的。”
老爷子:“……”
他两步走上前,朝宋时琛左看看右看看。一旁的顾一舟明显气的要死,但是由于被他老师拽着胳膊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好看吗?好看也不许多看,这是我的宋老师!顾一舟闷闷地想:老年人倚老卖老是要遭报应的。
“你说你是被安排到鹿韭村支教的老师?”老爷子总算是把亮瞎眼的电筒挪开了,半信半疑,语气听上去柔和不少,“那你是不是叫那个宋……宋……”
“宋时琛。”宋时琛客气回答,心里却是疑惑这人怎么知道他姓什么?
“哦对,宋时琛!”老爷子咳嗽两声,转变方言改成了更加别扭的普通话,“我是鹿韭村的村长白光宗,那什么……你们到了这边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联系我过来接?”
宋时琛:“……啊?”
“也得你这地方有信号啊!”顾一舟小声嘟囔,却被他老师轻轻拍了一下手背,顿时不说话了。
“我家还有地方可以休息,也不远。现在学校那边的负责人估计都已经睡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家住一晚上,等明早我再带你们过去好了。白光宗没发现这俩人的小动作,有些担忧道:“大冷天的,山里住一晚上明早起来绝对会感冒,我还得给上头交差呢!”
宋时琛瞥了一眼跟防贼一样看着白光宗的顾一舟,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晚上睡在车里的确不好,而且冷也是真的冷。思索再三,“那就叨扰了。”
顿了顿,目光挪到地上,说了句麻烦等下,又从车里拿出来两个塑料袋,把地上被打泼的面和面盒捡了起来,用卫生纸把汤汁吸了,又把自热火锅和顾一舟吃完了的那个面盒一起收好提在手里,这才说走。
据白光宗解释,凤栖山里面有很多野生保护动物,野猪刺猬獾穿山甲什么之类的,所以总有些心怀不正的人大晚上过来偷猎。白光宗习惯在晚上睡觉之前来巡视一圈,有时候□□点,有时候老婆不准就等老婆睡了十一二点再出来。
“你俩胆子也大,晚上万一蹦出个野猪就你俩这细胳膊细腿的肯定跑都跑不掉。那玩意儿攻击起人来可厉害了,我们那老李头上次骨折好几处,人都快没了。”
宋时琛深表同感,忽然想起来身边这位顾同学以前说自己最怕走夜路,于是轻轻得往他旁边挪了挪,夜色遮挡下,伸手轻轻牵住他的手。
结果被顾一舟反握住,十指相扣。
虽然白光宗说这儿离他家不远,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距离,穿来穿去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关键他们居然还没到山脚下,而是半山腰里。宋时琛觉得陆夷的山和这一比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是一间很常见的农村平房,道场还是泥巴路,上面铺了一地的鞭炮残留碎屑,大门口挂着橘黄色的灯,贴着对联门神和福字,隐隐可以看清周边种了很多花草。屋檐摞着的是整整齐齐的柴。
白光宗亲手亲脚地用钥匙打开门,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婆娘不让我出去巡山,我还是趁她睡着后偷偷溜出去的。醒了肯定要和我吵,你俩……”
话还没说完,门忽然从里面推开,哐的一声响。白光宗直接往后弹了好几步。
“大晚上不睡觉,净往山里头跑。隔壁……”一个裹着花袄的大娘怒气冲冲站在门口,一只手已经拽住了白光宗的袖子,感觉气氛不大对又忽然顿住了,偏头呆滞地看向宋时琛和顾一舟,“……你俩?”
“给给给我撒开,这是人陆夷过来支教的老师,人赶了一天的路车在青牛弯抛锚了,饭都还没吃。你快去搞点饭。”白光宗把手抽回来,一脸尴尬地看向宋时琛和顾一舟,“见笑,见笑啊!”
大娘:“……那你也应该早跟我说你去接人了啊!”她有些嗔怪地看了白光宗一眼,转头笑眯眯地朝宋时琛和顾一舟道:“陆夷来的老师是吧?外面冷,你俩快去火炉屋烤会儿火,我马上给你们弄吃的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宋时琛不习惯麻烦别人,更何况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眼见着这人要走,忙去拦。“不用了大娘,我们也不饿。”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们读书人可不能饿着。”大娘笑着道:“放心,不麻烦。过年存了好多菜,我和老白又吃不完。”
宋时琛:“其实真的……”
“对了,给你们煮点饺子吧,皮儿馅儿都是我自己弄的,老白最喜欢吃了。”大娘打断了宋时琛,直接进了厨房。
宋时琛:“……”话都说到这份上,加上刚刚喝了口面汤勾起了食欲,现在的确也有点饿了,于是只能朝白光宗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你们能过来帮助我们村里面的娃娃,应该是我们谢你们才是。”白光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去厨房了的大娘,笑道,又转向他身侧的顾一舟,“对了,还不知道这位老师怎么称呼呢。听你的口音,也是黔州的?”
“不是,我就是顺着那个腔说。”顾一舟抢着宋时琛回答道,又有些干巴巴,“叫我小顾就可以了。”
“小顾是吧,好,那你们去坐一会儿,我给你们铺两张床去。”白光宗点点头,“模仿的真挺像模像样,我还以为你是黔州……”
他的胳膊忽然被小顾给拽住了。
“不用这么麻烦,一张就够了,我们以前也是一直是睡一起的。”顾一舟忙说,打断了他,又一把扯住了宋时琛的袖子,眼中暗示明显,“你说对吧,哥哥。”
宋时琛:“……”
他看向神色有些怪异的白光宗,心道顾一舟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脸都不红一下。什么叫做以前一直是睡一张床?自打在一起开始加上以前的意外也就只睡过三四次好嘛。
还有,哥哥又是什么鬼???
但一来铺两张床确实太麻烦别人了,二来估计就算铺了这小崽子半夜也会摸过来。
“嗯,不用这么麻烦。”他硬着头皮,有些尴尬。想了想补充道:“顾一舟是我弟弟。我们以前也经常一起睡的。一张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