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四号,一个震动东江官场和各大圈子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知道,陆议长动手了。
东江某地级市有人实名举报瀚海能源集团某煤化工类子公司涉嫌包庇纵容黑色会性质组织,强迫交易并故意伤害、且存在非法拘禁、抢夺、破坏他人生产经营。
甚至还有寻衅滋事、妨害作证、帮助毁灭证据、窝藏、非法占用农用地、非法采矿等各种事件。
从三十年前到如今,各种案件一大堆。
证据就有好几筐。
八月五号,周一。
廉政反腐会议中,瀚海能源集团子公司事件被陆启明拿出,并现场批评了在座的所有人,他说的很直接。
“瀚海事件绝不是单独事件,绝不是某一个地级市的事件,瀚海集团作为我省支柱企业,我们既要精心呵护其成长,也要霹雳手段铲除其毒瘤,让企业造福于人民,而非凌驾于人民。
瀚海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很严重,因为举报信息中涉嫌太多身处高位的同志,所有由我们东江来办是不行的,是不合规的,也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这件事我已批准上报,接下来会有专门的巡视组和反贪总局的同志接管,在调查工作没有结束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够稳定工作环境与工作态度,稳定群众情绪与网络舆论,稳定东江经济与事件相关产业链。
同志们在工作中一定要谨记人言可畏。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同志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会。”
据说会议现场就有人当场昏厥。
后续消息传出后,更是引起全省沸腾,有人举手称快,也有人如丧考妣。
北园一侧,大雍河畔凉亭之中。
戴向东撒了一把鱼饵,轻声感慨道:“风雨欲来啊!”
“有把握吗?”
旁边坐着一个一身唐装的老者,老者左手持鱼竿,右手端茶杯。
“七八成把握吧!”
戴向东闻言沉思,道:“老板说,陆议长上头的那位身体快挺不住了,只要拖下去,不需要久,两个月,巡视组就得回去了。”
“哪有那么好拖啊,人家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查到你们身上,弃子有用?有多大用?!”
唐装老者摇头叹息,道:“你说你,当初为什么选了这个?后悔吗?”
“后悔?”
戴向东轻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我给老板当秘书,就在咱们老家,那时候穷啊,说实话,也怪我没忍住,乱伸手,被老板知道了,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又给我指了路。”
“给你指了路?”唐装老者摇头,道:“瀚海终究是你的还是他的,难道你还不清楚?”
“是谁的又怎样?”
戴向东又撒了一把鱼饵,道:“握在我手里的权力,那自然就是我的,或许归根结底是他的,可他不用的时候,只能是我的。”
“倒也是。”
唐装老者琢磨了片刻,点头道:“能风光那么多年,祖坟都搬迁了三次,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这辈子没白活。”
“是啊!”
戴向东点头,道:“现在我没的选择,我也安排好了后路,谁又能知道你赵江山赵会长,曾经是我在老家的亲弟弟?三十多年前改的户口,谁也看不出来,他们只知道戴向山死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赵江山叹息,这么多年,两人几乎不联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想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候大老板在执法系统工作,戴向东是他秘书,戴向东出事之后被大老板暗中扶持,戴向东一向心思重,多疑,怀疑老板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他做?
但他没的选择。
为了防止后续牵连家人,他当时想法子改了户口,自那之后,弟弟戴向山成了赵江山。
后来他在老板的指点和拉扯下发达了,暗中多方面帮赵江山,一路走来数十年,两人都站在了东江的商业顶峰。
一个是瀚海能源集团的董事长,一个是东江商会会长,江山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
这大雍胜境就是江山集团开发的。
缘由就是戴文斌想要一个面朝大雍河的宅院,身为亲叔叔的赵江山就毫不犹豫的满足了侄子的愿望。
为了不被人察觉甚至多建了三栋庄园对外售卖。
“你什么都不要做!”
戴向东盯着手心中的鱼饵,又抬手嗅了嗅那格外陌生的腥臭味道,微微闭眼。
“就当没有我这个哥哥,我们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理由是你见瀚海出事,来找我追讨北园欠款。”
“哪有什么欠款?这是我送给文斌的成年礼物!”赵江山急了。
“好了!”
戴向东撒下鱼饵,微微抬手,让赵江山停下,淡淡的说道:“心意到了就行,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这个园子十个亿,我会让财务打给你,这十个亿算是文斌孝敬你的,如果没出事,这点钱不算什么,如果出事了,这些钱能多给你一些也是咱戴家纯赚的。”
赵江山沉默了,他知道戴向东能这么说就意味着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
以往不是没有人查过瀚海,可戴向东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可这次不同,他甚至想好了后路。
“文斌已经出国了,如果我出事,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回来了,咱们戴家已经就看你这一脉了。”
“哥!”
赵江山时隔多年,终于是喊出了这一声。
戴向东动容,却转过脸去,起身离去。
赵江山伸手想喊住,却久久无法开口。
戴向东脚步停顿,他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又说了一句。
“江山集团是我们戴家应得的,你要守好这份基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被察觉了,找陈阳!”
“找他?”赵江山疑惑。
“他很关键,他与陆议长之间和我与大老板之间看似差别巨大,实则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老板输了,你给他跪下,把钱全借给他,以后靠收利息过活!”
赵江山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北园。
公司到账十个亿。
可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笑容。
他站在东园门前,看着陈阳的住所,忍不住苦笑。
如果真输了,自己变卖公司主动把钱借给陈阳不说,居然还得跪着求着他收下。
原来,阶级竟如此分明,一切竟如此荒唐。
这才是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