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转战(二十)
临安方面撤退的败兵风一程雪一程走了一夜的山路,回到杭州,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这个时候的北线,在双溪和板桥之间的塔山,战斗才刚刚开始。
昨天走到这里,徐乐一听到这个地名就笑了,说,我们跟塔山有缘,凡见到塔山就会有仗打。覃振元笑着说:应该说,一遇到塔山,我们就有便宜占了。黄八妹连忙问是什么回事,徐乐把泗安塔山村一仗的故事说了一遍,听得黄八妹心驰神往,说,这种打仗的方式,真是匪夷所思,只占便宜不吃亏,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覃振元决定把战场就安排在这里,他认为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马蹄型的地势很有利于埋伏的一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徐乐不赞成这种被动的埋伏方式,更主张在运动中消灭敌人,但是他无法更改覃振元的决定,只能提出,黄八妹的人不参与在这个地方的埋伏,而是再往前走五公里,在一个叫旗鼓山的地方进行佯伏。
覃振元可有可无的笑笑,同意了他们的方案,对于黄八妹这三百来人,覃振元不是很放在眼里,他认为,伏击北线曲田步兵大队,还得靠自己。
1055团的一营长陈正信是个很有想法的军官,他对于把自己从1056团的一连长调到1055团任一营长,一直不是十分愿意,官虽然长了一级,危险素数也大了不少,在他看来,覃振元与莫敌相比,有极大的不同,覃振元打仗不爱动脑子,典型的三板斧,显而易见的埋伏,不知深浅的对射和冒冒失失的冲锋。在上一次告岭作战,陈正信提出的火攻,取得了极好的效果,让覃振元在军师长官面前很是出了一回风头,各级上官的夸奖让覃振元有点飘,完全忽略了这个想法并非自己原创,越发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可一世。这一次,覃振元不知轻重,竟然主动提出在塔山以一团之力挡住曲田步兵大队,可谓相当的狂妄,陈正信对此深表担忧。陈正信认为,一个团对付日军的一个步兵大队,不是没有胜算,但是必须采用类似天荒坪战役的作战方法才行,在塔山设下如此明显的埋伏阵地,与日军进行攻防战,胜算不大,即使能够勉强战胜日军,也是惨胜。
陈正信想到这里,对覃振元说:“团座,属下认为这个地方三个营摆不开,最多就是一个营,再有第二个营替换就已经足够,我想带着一营在侧翼埋伏,主阵地一打响,乘日军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这边,我从侧翼打他一个冷不防。”
“不需要。”覃振元说:“我们要把力量集中起来,拧成一股绳,仗着地利,将这伙日军拿下。你们三个营的手炮集中使用,所有的捷克式全部放上去,我们的子弹足够,我就不相信,我花掉五万粒子弹干不掉这一千来鬼子。”
陈正信不再说话,默默的离开了团部,他才定决心,这一仗不再出风头,一切以明责保身为上。
二营长蓝代刚居中,一营长陈正信在左,三营长张青竹在右,1055团大张旗鼓的在塔山排了一个半弧型的阵地,等着曲田步兵大队来攻。如果莫敌黄天化在这里,一定会认为这就是个典型的挨打阵型。
徐乐把自己的阵地,放在山路的对面,一条小溪流与山路并行,虽然是冬天,溪水并没有干涸,寒风里,溪水平缓的地方已经冻上一层薄冰,只在水流湍急的地方还看得见水流。徐乐在上游一个跳石桥把部队分成两部队,少部分由刘克己带领,在溪水对岸打冷枪,他和黄八妹带着大部队等在路边的山里,等着捡漏。黄八妹不知道有什么漏捡,徐乐告诉她,只要刘克己们打得准,多打伤一些,少打死一些,数量只要达到三十,日军就会分兵。这鬼子兵最讲究速度,不会带着伤兵行军,他们会把伤兵留下,再留下一些医务兵和后勤兵,组成一个后勤站,直到他们确定前路安全,他们才会把伤兵接过去。
黄八妹笑了,说:“徐兄弟的意思是我们就吃下这几十伤兵和一些后勤兵医务兵就够了!”
“对!明天我们再吃下这么一些,只肖半个月,这个步兵大队就会被我们完全吃掉。”徐乐说。
“好好,这个我喜欢!”黄八妹抚掌大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是黄八妹。
顺着寒风,曲田中佐走得并不艰难,从安吉出来,这是第二天,第一天在路上一个不知名的村庄搞了一次屠村,把男的杀光女的奸光,晚上还在那个村子里住了一晚,吃光了村子里所有的畜牲,带走了所有的粮食,今天一早,肉足饭饱以后才慢慢的出发,他得到的命令是在三天之内到达临安,与孤川中佐会师,至于中途如何安排,他自己可以作主。
正当曲田中佐为自己第一次拥有话事权而兴奋不已时,从溪水的那一边,响起了一排枪声,而自己的行军队伍,应声而倒的差不多五十人。
所有的日军立即卧倒,枪口齐刷刷对准了溪水的那面,子弹雨点般的撒了过去。
刘克己头上的树枝被打得乱飞,一粒子弹打在山石上,竟然转了个弯,半个弹头镶进了一位战士的肩膀,还剩半截露在外面,相当的诡异,如果不是正在打仗,大家都会狂笑出声。
日军一个小队,从山路上冲下山沟,准备淌水而过,一摸刺骨的水温,所有的士兵都止住了前进的步伐,这种天气淌过河,不死也要被冻残。日军小队在溪水边朝着对面又打了几枪,骂骂咧咧退了回来。
有几个持手炮的日军,还觉得不解气,对着溪水的寻面放了几发手炮,弹落点距离刘克己的阵地还有差不多十米,炸起一堆的泥土。刘克己得意的对手下说:老子准知道小鬼子会放手炮,所以老子选的阵地正好在手炮的有交射程之外,老子气死这些小鬼子。
有一个下属凑趣,问刘克己,是不是再来一阵排枪,再搞死几十个日本人。刘克己脑袋摇得飞快,说:“这可搞不得,刚才徐总指挥说的你忘记了,打一次日本人能够原谅,打两次日本人就会疯狂,到时候他们一个大队全部冲过来,我们只是死路一条。别贪心,等会还有得打。”
看到溪水的那一边没有什么响动,曲田大队长也不再纠缠,让人检查伤损,由于射击的距离比较远,死的并不多,大多是受伤,有三十多人。日军立即组织担架队,把伤者处置好,继续行军。
看到日军并不把伤员留下,徐乐笑了,说:“这伙日军到是精明,知道不能分兵,既然这样,我们就改变战略,悄悄的跟进,等到日本人跟覃团长打响,我们再找机会下手。”
刘克己从下游找了个跳石桥回到路边,嘴里还满是不高兴,认为战果有点不显著,最重要的是打出了子弹,却没有得到便宜,很让人受不了。
五公里的路程,说话就到,曲田中佐看到覃振元在来路上的摆开的阵型,轻松的笑了,在中国打了两个多月的仗,这种类型的埋伏见得太多,在南浔,在吴兴,在广德,在告岭,都差不多,只有在告岭因为对方地利过于明显皇军没有占到便宜,其它都可以说势如破竹,毫无悬念。面前这个阵型,也没有什么意外,一个马蹄型的埋伏阵,正面后缩,两翼前伸,对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去进攻正面的阵地,把自己的两肋白白的送给他们。这是中国人最爱用的一字长蛇阵,攻首则尾应,攻尾则首应,攻中间则首尾相应,在帝国军校,第一次讲阵法的时候老师就说起过。
如果对方掩藏得好,这个目的也不是不能实现,问题是对方如此大张旗鼓的设伏,如果再进入对方预设的阵地,那就不只是愚笨,而是弱智。
在距离1055团埋伏将近一公里的地方,日军停下了脚步,很快,日军就建立了一个临时阵地,用麻袋装上泥砂,堆起了几个临时机枪阵地,把歪把子和92重型机枪架好,一副防守的架式。
这时,从日军的左侧,一个中队的日军开始向中国方右翼进攻,这是三营张青竹的防地。
日军不按照覃振元的安排进攻主阵地,让覃振元大为光火,让陈正信的一营立即主动进攻日军的临时阵地,减轻张青竹三营的压力。
在这个地方设伏不能如愿,却反主为客去进攻对方的阵地,虽然对方只是堆了一些简单的麻袋,可与毫无遮挡的自己部队比起来优势完全不同,要突破敌人用歪把子和九二重机枪构成的阵地,打下敌人的临时阵地,别说自己一个营做不到,就是全团冲出去,也只不过是多几条尸体而已。
陈正信直接拒绝了覃振元的命令,而是让一个连,撤出阵地,绕到日军后方,准备搔扰敌人。这个连一绕到日军后方,就遇到了刘克己的连队。
徐乐大笑,说,正好缺人手,马上就来人了,真是运气好,神都挡不住。
让刘克己带着大部队设下一个袋子,自己带着二十来个枪法比较好的战士,慢慢靠近日军的临时营地。
一阵排枪,日军倒了十几个,整个军营顿时大乱,徐乐不敢滞留,带着战士转身就跑。
曲田中佐让一个小队快速追击,很快就进入到刘克己的埋伏圈,一个小队五十多人,在三百条枪面前没有太多的侥幸,很快就死得一个不剩。
而此时的张青竹部的阵地,毫无意外被日军攻破,在密集的手炮和子弹面前,张青竹的战士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张青竹命令战士们死战不退,与攻入阵地的日军短兵相接。曲田中佐见撕破了口子,派出一个中队进行增援,双方恶战,张青竹身先士卒,手执汉阳造驳壳枪战斗在最前沿,被一颗子弹打中前胸,壮烈殉国,余部无法抵挡,全营溃退,逃进身后的群山。
日军乘胜向二营蓝代刚扫过去。
蓝代刚率二营与日军激战,陈正信率领余下两个连也增援过来。日军越战越勇,形势极为严峻,1055团危在旦夕。覃振元全身打抖,一筹莫展。
天不绝1055团,也是覃振元的运气冲天,这时,一封电报打破了日军的大好形势,杭州来电,由于临安仍留有中国正规军约一个整编师,孤川部孤军深入,已经败回,师团部让曲田迅速回撤,否则必定陷于中国军方的重围。曲田大惊,急令撤退。
看到占尽上风的日军竟然莫名其妙的退去,覃振元只有一个劲的叫神仙保佑。
徐乐见撤退的日军颇有章法,也不敢袭击,眼睁睁看着日军从容退去。他之前全歼一个小队的日军,此行也不算白走一趟,只是与覃振元相比,这点收获就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