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血火(十六)
凌压西走了,连夜离开了蜈蚣山,带走了所有的燃油和所有的炮弹,炮弹留给了48军,燃油连同二十辆汽车一起开走,成了韦云淞们的专车,要到武汉才能坐上返回广西的火车,这一路,就全靠这二十辆汽车了。至于汽车,到了武汉后就上交给当地后勤部门,因为再开回蜈蚣王,只怕也只有废了。看到覃基石站在一边一脸的可惜,凌压西很认真的说:“不会白用你的汽车,也不会白要你的物资,已经说好了,这些东西,折成500亩土地,全部挂在你们1056团的帐上,你们要奖励给谁只要把报告打上去就行。也许再打几年日本人,会把你们1056团的人全部打成地主也说不定。”
大家都笑了,地主是个好东西,个个都愿意做。在笑声中,汽车发动,渐渐的远去。莫敌带着几个手下慢慢的走回蜈蚣山,大家心情都有点沉重,都在为自己部队的将来担心。
回到蜈蚣山的指挥部坐下,大家一点睡意也没有,因为腿伤留在指挥部没有给凌压西送行的龚庆元首先打破了沉寂,说:“团座,既然上面的情况不明,我们也不要冒然提起一些多余的要求,我就呆在1056团,不管上面批不批准,也把情报系统建立起来,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我们自己,如果上面要求归建,你们可以回去,我大了不起带着编制外的辎重大队和医务所落草为冠,占山为王,与你们互相照应,也不是活不下去。”
莫敌想想也是这个理,上面给编制自然是好,不给编制也不是坏事,何苦去强求。
“我们呆在这个蜈蚣山,还真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如果不是凌旅长来到,我们连近在咫尺的情况都不了解,更不用说涂州合肥的情况了。不了解情况,我们就是聋子瞎子,很快我们就会挨打,而不是去打别人。”莫敌说:“明天开始,在全团选人,组织情报处侦察连,所有人等,选到谁,直接调走,包括辎重队。选拔工作出龚庆元处长负责,蒋春阳主任协助,第一步,把之前徐平特务连的侦察排全部调进情报处。”
“这一次第九师团进攻我军,我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是绝不允许的。我们不仅要了解日军的情况,还要多多了解自己部队的情况,要牢记,我们是48军的一个单位,可以独立作战,而不是独立生存。”莫敌的话越来越严肃,其它人也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天一亮,徐平马上再去铁路线,想办法把接下来的火车再给它弄翻,这一回估计敌人不可能让我们顺利弄走物资,但是我们一定要达到一个目的,把火车上的汽油全部烧掉。173师并入48军,需要一点时间融和,我们一定要让军部有这点时间,即使花上点代价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徐平很正式的回答:“是!”
龚庆元接个话说:“我协助徐连长,请炮连李连长和工兵连韦连长帮忙,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完善的作战方案。”
日军专列炸被弄了一次,最大的调整是把时间从晚上变成白天,每天天没亮就从浦口开出,尽快到达涂州,在涂州装卸货物完毕,天一亮从涂州开出,一个小时后到达沙河,半个小时后到达明光。然后迅速返回,在中午左右回到涂州。在涂州,准备了一节铁路武装铁甲车,火车一到涂州就挂上,回到涂州就卸开。也许在日本人看来,不安全的路段是明光到涂州,从涂州到浦口已经被日军完全掌控,不会有任何问题。
“越是不可能出状况的地方,越要让他出问题。”莫敌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我们也应该走远一些。”
大家一致同意,这一次打火车的地点太近,主要是想搬运物资方便,如果不要物资,只是以毁坏为目的,必须要祸水外引,保证自己的安全。
覃基石烧好一壶开水,泡上一壶上好的徽州祁门红茶,很快,一个粗略的计划就基本成形。
龚庆元说:“浦口到涂州桥多,我们可以炸桥,最好是在火车到达桥上时把桥炸毁,只要火车掉下去,立即用迫击炮轰炸,引燃车上运输的燃油。”
“我同意,我们工兵连炸一条普通铁路桥没有问题,这一次弄回了一些电线,能够在一百米外使用电启爆。虽然可能会被爆炸波及,但是做好防护应该问题不大。”韦志高说。
“如果因为翻车造成汽油渗漏,迫击炮的爆炸引燃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没有渗漏,就麻烦一些。我们没有*,有点不保险。”李柏成说。
“不渗漏,你就不会打得它渗漏啊!”陈正信说:“我们突击连负责掩护你们撤出战斗。”
“这样,我们带一门步兵炮去,不带轮子,用支架。直接用炮管找准,使用高爆弹,我就不信打不爆鬼子的汽油桶。”李柏成说:“至于步兵炮太生,影响撤退的灵活性问题,大了不起我们撤退的时候不要这门炮就是。”
“很好!没有炮,我们下回可以再缴获,但是有了汽油,日本人的进攻就将开始,军部的压力又将出现,一定会有大局观念,不要小器我们一点点东西。”莫敌说:“龚处长你对打哪座桥有没有把握?”
“我从南京撤退时就是沿着铁路走的,心里有数,放心。”龚庆元说:“团长你只要想好这回让谁去领功就行,不会是魏成清了吧,换个什么别的名字?”
蒋春阳大笑,说:“这回叫刘秀,133师某部排长,那是真实存在的,不是瞎编。”
“好是好,就怕孔部长不仅不算功还去找刘秀家人的麻烦,就惨了。”陈正信说。
蒋春阳叹了口气,说:“那还是用别的名字吧!”
祁门红茶喝光了,方案也基本确定下来。
由陈正信负责整个袭击工作,他的突击连也全员参与计划,负责与押车日军火拼,掩护其它单位撤退。炮兵连一个班,把一门九二式步兵炮拆开,把护挡和铁轮减省,带上足够的炮弹,负责把火车点着。工兵连也是一个班,负责爆破。刘青龙带着情报处警卫队六个人作为向导,带上报话机,由赵国龙带上警通排一个班,在琅琊山一带建立报话中继站,时刻保持与团部的联系。
天亮就出发,争取尽快赶到伏击地点,及早完成战斗任务。
昨天通了一天车,今天又通了一天车,日军的汽油得到了补充,第九师团又恢复了进攻。今天的进攻,日军没有占到太多的便宜,从1056团运去的大量的九二步兵炮炮弹,让48军的炮火密度大大增加,竟然击毁了六辆九二式坦克,把日军硬生生的挡了回去。天快黑的时候,王赞斌亲自给1056团拟发了电文:今日竟功,全靠天纵,佐才(王赞斌字)。这种署名方式,明显不再把莫敌当成下属,而是摆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莫敌连忙回电:恭喜长官威武。
这些事跟赶了一天路的陈正信无关,在太阳下山时,他们来到了预定地点,借助暮霭中的微光,把准备工作全部完成。这是一条小河沟,因为还没有开春,只有浅浅的水,铁桥下的石墩,祼露在泥地上,可以走接走过去,给施工增添了不少的方便。工兵边的弟兄,把两百斤*全部安放在石墩上面与铁梁的结合处,两条电线延伸到河边的草丛里,还用砂袋垒了个简单的掩体,以防爆炸飞起的残渣伤到启爆员。启爆员的工作最危险,因为电线太短,不仅处于爆炸的危险区里,同时还处在火车冲下桥后可能涉及的区域。按照陈正信的说法,只要保住启爆员的生命,就敢保证今天不会有伤亡。为了让陈正信的愿望成为现实,工兵弟兄直接在铁路上卸下十几条枕木,把掩体再度加固,弄成了一个由枕木架成了坚固堡垒。
事实证明,枕木的作用非常之大,当火车的大灯划过黎明前的黑暗,从远处开过来时,所有的人都为启爆的士兵把心吊上了嗓子眼,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当火车头开上桥头的那一瞬间,爆炸发生了。
巨大的爆炸不仅把铁桥瞬时间扯得稀碎,也把桥上的火车掀起三米多高,狠狠的抛向桥侧,一头冲向启爆员藏身的掩体。
“完了!”陈正信心里一沉。
炮连的步兵炮对准第二节车厢就是一炮,没有着火,炸出不少的大米,对准第三节车厢又是一炮,炸出几件衣服,第四节车厢再来一炮,仍然是大米。这时,第八节车箱上押车的鬼子从翻倒的车厢里爬了出来,陈正信高叫一声:“打!”所有的歪把子和三八大盖同时喷出火光,一齐向鬼子们扫去。
步兵炮的炮口移向了第五节车厢,炮弹在车厢里爆开了,这一下惹着了马蜂窝,车厢里先是出现小规模的爆炸,接着就是剧烈的殉爆声,弹头弹片满天飞舞,不论是国军还是日军,都把身体紧紧的贴在地上,被这种乱飞的弹片打中,不是命不好,是前世不修。
爆炸引起了熊熊的大火,很快就漫延到第六节车厢。在火光中,分明看到了第八节车厢边的日本人那一张张恐怖的表情,那是一种末日的表情,一种无法避免的绝望。
一个油桶被炸到了天空,在高高的夜空里凌空爆炸,如同一个巨大的烟花,把光映出去很远。
“快跑!”陈正信狂叫,带头就跑,所有的人都感觉到这种爆炸的危险,一齐转身向后跑去,跑出去两百多米,才转过头来,发现火车的后半段,都被大火包围了,巨大的爆炸,把后面的几节车厢拧成了麻花。第八节车厢周围的日本人,被突然而起的烈火烧成了烤猪。
“向团部汇报,完成任务,牺牲一人,没有人受伤。”陈正信说。
“谁牺牲了!”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大家转头一看,正是启爆的战士。他笑着告诉大家,那几条枕木救了他,火车头正压在他的头上,与几条枕木架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他在那个空间里,观看了炮击与爆炸的全过程,相当的精彩。
陈正信哈哈大笑,说了一声:“大获全胜,狗日的,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