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河山(一)
“走!”莫敌说。
“去哪里?”龚庆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进合肥。”莫敌说完,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太阳早就落了西天,只余下一片瓦蓝瓦蓝的青天,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云朵,在天空上弄成巨大的爆炸过后的样子,让人想起了教弩台的炮击。
“时间太晚了吧!”徐平担心的说。
“没有问题,我们随时可以拔营。”赵国龙说:“从这里走到合肥城里,也不过是两个小时,都是大路,虽然是五月初一没有月亮,路还是看得到的。”
“哪就走!”莫敌有点着急,他很想知道这次进攻,对合肥这座千年古城带来了什么,是不是又一次兵灾,教弩台上的老物件还在不在,听松阁是不是还能听松,张辽曹操千年有灵,会不会怪罪自己。
赵国龙让一个排领头,田鼠的别动大队陪莫敌徐平们居中,他亲自殿后。张克昌的后勤部队太过庞大,暂时不走,明天天亮了再转移。
“心急了吧?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跟他莫敌身边的蒋春阳笑着说:“其实一动不如一静,在这里,我们还可以从无线电里知道各部门的进展,一行起军来,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莫敌个子不大,脚步不慢,指着不远处的的陈正信对蒋春阳笑着说:“大局已定,小细节就不劳我们挂心了,我也想知道,没有我们指手画脚,这班家伙能搞出什么花招。”
龚庆元立即反应出指挥部这么一走,应该要跟所有下属部门说一声,告诉他们,指挥部已经向合肥出发,在行军时不能随时接收电报消息,各部门不用为指挥部担心,只管按计划战斗。黄天化不在,这个工作也只有自己来安排了。
莫敌动身前往合肥的同时,坂井德太郎也动身离开合肥,他走得相对有点狼狈,炮弹还在有一下无一下的往地上落,毫无规律的炮击下一分钟落在什么地方,落在谁的头上,谁也不知道,营地里人人自危,人心惶惶。有消息传来,北西东三个方面都有敌方步兵的身影,坂井德太郎知道,他之前过于轻敌了,原来这支皖东忠义救国军不是情报上说的一个加强营的实力,而是超过一个整编师的强横,在东北,在华北,在沪宁,坂井德太郎遇到过的中国军队不是少数,能够这种有章法有节奏从容进攻的,这还是第一个。皖东忠义救国军,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一匹东洋马,载上了情绪十分低落的坂井少将,马儿并不知道这是兵败撤退,犹在兴奋的喷着响鼻,脚步轻快。在警卫部队的护送下,坂井德太郎走得很快,因为指挥部的人在第二次的炮击中非死即伤,没有左右跟在坂井身边,匹马单枪,更显突兀。
兵败如水泄,败阵如溃堤,一千三百多人的大军里竟有重伤员三百,轻伤员五百,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的溃败速度,因为合肥城里所有的牲口和推车,都被日本人抢夺一空。
合肥的父老们偷偷从门缝里看着日本人离去,又兴奋又担心,炮声已经响了一个多时辰,震得合肥大地一阵阵发抖,是哪一支有种的国军,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呆在合肥的这支日军,不是一般的日军,一天就打跑了徐源泉一个军,可见强横。新来的这支国军能够放上一个时辰的炮,轻松的打跑这支日军,比徐源泉还要强得几分。兵强是好事,只是这国军兵强收捐也狠,只怕这次打跑了日本人再进庐州,向老百姓的募捐只会比徐源泉多,不会比上次少。正在腹黑时,只听有人在街上打锣叫响:“大家伙们出门了,去北辰桥迎国军进城了!”
弄了两个小时,才在北辰桥头凑足了几百人众,刚摆出一副欢迎阵势,就看到北边的大路上,闪出了一彪人马,正是莫敌一伙。
看到前面的阵势,莫敌大笑,停下了脚步,对徐平说:“还是打你的大旗吧,你跟龚处让田鼠的人陪同去应酬吧!”
徐平楞了一下,立即明白了莫敌的意思,让忠义救国军去应这份景,也笑了起来,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抖擞精神,把挂着少将军衔的外套扯了扯,跟龚庆元走了出去。
看着徐平的背景,莫敌对蒋春阳陈正信等人说:“怎么样?羡慕吧!”
“军统局的部队,怎么说都不够正道,我觉得还是当桂军比较靠谱。”蒋春阳随口应了一句,过一会,想了又想的一句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老大,收复合肥,又是大功一件,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在你面前,可还有个526旅的旅座位置要争取啊!”
“我还以为你小子才做完蚌埠县长,又想做合肥县长呢?”莫敌笑道:“旅长那个玩意,我做不了的!我的学历不够,上校已经到顶,如果不去中央军校进修,这辈子,不可能配上将星。先打下一个蚌埠,再打下一个合肥,全线皆退,唯我独进,上面怎么对待我,把我扶正?上校旅长?迟早要不要赏一个少将衔?赏又不合规定,不赏又冷了下面的心,岂不让上面为难!哈哈哈哈!”
蒋春阳也笑了,莫敌心里,明白着呢!陈正信也点点头,自己家这个老大,在桂林读了一期高级班,还没有毕业就上了前线,算是中途缀学,是拿不到中央军校的毕业证的,想配上将星,按规定还必须参加补训才行。希望老大能够快点参加补训,早日升官三级,自己也好水涨船高。
不过是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合肥民众的协助下,教弩台的老军营打扫得干干净净,*炸出的坑被填平,掀起的土被扫回原处,烧毁的屋舍被修整好,在空地上,预留了大量的位置给大军搭建帐篷。从各家里运来了柴,拿来了米,送来了菜,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食物,不一会,热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大篝火,小火把,把整个老军营照得一片通明。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压根看不出这里刚刚进行了一场战争,五百多个日本人死在这里,残肢断臂才被捡走。龚庆元开玩笑说:“别说没有死魂灵,就是有,也让这么旺的人气给吹得无影无踪。”
第一个回到教弩台老军营的是工兵营,他们在第二座高塔树好后,就开始在河滩上砍树,日军一撤出合肥,他们就开始在淝河上搭建第一座便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拆开的九二式步兵炮从这里直接运过去,绕到下面的码头,距离太远,实在有点累。黄桂林是个很才气的工兵,还很有创意,他用木材在岸上整出一个个巨大的三角桩和一块块的预制桥板,巨大的绳索把预制件拉进河里,再架起来,很快就在江面上构出一个桥的雏型。通过扩展和加固,很快,一座便桥就可能使用,速度之快,构思之巧,连韦志高也自叹不如。
当炮兵部队到达教弩台时,原本教弩台的人们差不多一走而空,全部跑到江边看新桥了!
合肥夜莺陪着徐平龚庆元在教弩台前,眼热的看着六十多门九二式步兵炮,对徐平说,军统局下属的各部队,战力以皖东忠义救国军为第一。徐平摇摇头,告诉对方,这里面,只有三分之一属于皖东忠义救国军,还有三分之二是176师的援军,如果没有176师的支援,这次合肥是拿不下的。龚庆元私下里偷偷对合肥夜莺说,快点去把消息传给局总部和戴局长,一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二来我们报功比桂系早,在委员长那里更有面子。合肥夜莺一听,可不是如此,先到为君后到为臣,戴局长会相当满意,雀跃而去。
这时,远远看到靳同轩和李柏成梁宜生韦志高黄桂林走了过来,李柏成推着靳同轩走在前面,韦志高则推着黄桂林,靳同轩和黄桂林一人一边手,紧紧的拉着梁宜生。五个人一路拉扯一路笑,如同五个顽童。
看到李柏成一伙人在一路拉拉扯扯,半天才走到面前,徐平问道:“怎么,我们的战将们还成了准备上轿的新媳妇,有点不好意思啊!”
“不是!”李柏成说:“我们要把这次功劳最大的请在前面走,我认为是靳处长,老韦认为是桂林,靳处长和桂林两个认为首功是宜生。”
“都有功!”龚庆元说:“我们一起商量过,同轩有谋划之功,还有测绘之功,宜生则有身临险境引导之功,柏成自然是指挥得当,志高自然是行军布阵,桂林的两座高塔更是出人意外,加上一座虹桥更是功在黎民。至于谁是第一功,我个人认为可并列第一。”
“切!”五位一起表示不屑。
“不得和稀泥!”莫敌走了过来,说:“首功是宜生的,孤身犯险,功不可没。”
“老大!”这是李柏成和韦志高的声音。
“莫老大!”这是靳同轩、黄桂林和梁宜生的声音。
蒋春阳在一边点点头,说了一声:“总算从称呼上分明白了!”
莫敌白了蒋春阳一眼,说:“分什么分,乱七八糟!只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不是在叫我,是在叫码头上的大混混呢!”
众人大笑。
紧接着到达教弩台的是罗卫的特务连,他是河东的最后一支部队,因为瘦猴的突击连也离开了想跟着坂井支队去占便宜,他们成了最后的机动力量。看到莫敌和徐平,罗卫大声说:“两位老大,今天的炮打得太好了,乖乖,生硬把日本人给打跑了,有功。李大营长,平时也没怎么看到你练兵,怎么今天突然打神了,是张辽上身还是甘宁上身了?”
李柏成推了推罗卫,对陈正信说:“我发现这伙子家伙,从徐平那里转到你手下之后,越来越皮了,一个瘦猴如此,一个罗卫也如此,连石重也被你们带坏了!”
“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远处传来石重的说话声。
这可是追着坂井支队下去了的单位,他们的回来,说明南线的堵截工作已经结束,不知道战果如何,大家都向石重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