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掠过,盛放的桃花簌簌落下。
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整个清筠宗,能赏到灼灼桃花的地方,只有夜明长老的明月峰,木蓝长老的天雪峰,以及苍越长老的洞府。
顾赦垂眸看泥人,初见时,它头顶花瓣,只能来自这三个地方。
桃花,玉糕,灵泥潭......全与旭日峰有关。
路杳说将泥人做成傀儡,然而他翻看傀儡术相关的卷轴,无论多么完美的傀儡,行动都是十分迟钝,脸上也不会有任何神色。
面前泥人,一举一动流畅无比,神态栩栩如生。
没有半点傀儡的模样。
顾赦反复确认斟酌,排除所有可能,发现最后剩下的那个答案,过于不可思议。
“跟我有什么关系,”泥人嘀咕,仰起涨鼓鼓的脸蛋,瞅向他,“不能含血喷人啊。”
顾赦并不解释,握着它,从树下离开。
那日在思过碑前,路悠悠给他送了把伞,此事被刚回宗的应烛得知,所以找上门来了。
视线一摇一晃,见顾赦不说话,悠悠没追问,环顾四周。
“你带我的傀儡去哪。”
话音刚落,悠悠后背浮起莫名的感觉,好似有阴影洒落。
她真身待在假山角落处,怀疑有人来了,神识退出泥人,回头望去。
一袭玄衣站在她身后。
顾赦垂着眼,手中泥人在少女动作的瞬间,变得呆滞,他轻捏了捏泥人,将它还给悠悠。
“你的傀儡。”
这时,些许脚步声传来,几个明月峰弟子出现在路口。
悠悠起身接过,带上泥人,先御剑离开了。
一道长虹划过半空,那几个弟子吓了跳:“她怎么来了,芙雪呢,不会又来找麻烦吧。”
以往,路杳隔三差五会来明月峰闹事,峰内弟子看到她的影子,便风声鹤唳。
“我在这,”白芙雪换了柄灵剑回来。
听到几分交谈,她顺势望去,半空只剩一道红色残影。
白芙雪握剑柄的手微紧,额间淡淡金芒闪过,她回过头,朝假山旁的少年走去。
“路杳刚才来过,”
正打算离开的顾赦,停住脚步,朝她微微点头。
“她没冒犯你吧,”白芙雪轻咬丹唇,剪水秋瞳露出担忧之色。
“没有。”
“那便好,”白芙雪松口气,神色露出几分无奈,“以前谁与我说话,就会被路杳厌恶针对,我还以为她看到你与我谈话,来警告你呢。”
这些事,顾赦在外门都有所耳闻。
“她只是路过。”
“如此我就放心了,你应该知道,我与她关系并不融洽,她有时喜欢与我抢些东西,用尽手段,然后像个获胜者般来我面前炫耀,一股小孩心性。”
白芙雪指尖在剑柄轻敲,柳眉微蹙。
“听说路杳在我之后,也给你送了把伞,我还担心是不是她误会了什么,所以......缠上你。”
顾赦长睫微掀,神色淡漠:“白师姐多虑了。”
“不是就好,”白芙雪温柔地笑笑,“以免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招惹到路杳,遭受无妄之灾。”
正半空御剑的悠悠,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她摸摸鼻尖,一脸莫名。
回到旭日峰,悠悠径自回了房间,离大比只剩两日,需做些准备。
原著里,路杳在预赛惨败于顾赦的剧情,十分重要。
一来,目中无人的恶毒女配尝到了苦果,丢尽颜面,二来,这是大反派顾赦崛起的信号,以路杳为踏脚石,进入众人视线,然后备受瞩目地在大比中,一路取胜,最后与男主慕天昭决战紫荆之巅。
不过后面的与悠悠无关,她只要负责当工具人,败给顾赦即可。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情节,路杳在对战中,使用了暗器。
悠悠关上门,在室内找到暗红色的盒子,打开看了眼。
盒内放着三枚颜色各异的细针,一枚冰魄寒针,一枚浮炎焰针,最后一枚阎罗毒针。
这三枚均是有名的夺命针,出自天下第一暗器师之手,即便是元婴境修士,没有解药,也只有死。
路杳本不是为顾赦准备的,但比试中,眼瞧要落败,无法接受的她被愤怒冲红了眼,将夺命暗器袭向顾赦。
幸而她那时灵力不足,速度慢了许多,被顾赦发现躲开。
离这场比试没剩多少时间,悠悠从未用过暗器,不知准头如何,特意寻了一堆大小相同的针,在室内练习起来。
“汪~”
趴在窝里的坎坎,毛绒爪子按着灵果,边吃果肉边看她。
在坎坎相伴下,路悠悠一口气练了一天一夜。
再次踏出房门的那刻,晚风扑面而来,悠悠散落肩头的青丝,被风吹起,一片枫叶从眼前飘过。
她抬手抓住,随意掷出。
“咻”地一下。
秋雨过后的院内,从叶尖滑落的一滴雨水,在半空被枫叶截断,一分为二。
站在屋檐下的悠悠,挺直腰杆,感觉有点膨胀。
膨胀过后,她揉了揉手腕,离开院子。
坎坎的储备粮,今晚到底了,最近小家伙吃得愈来愈多,她出去给它寻些吃的回来。
之前灵落端来糕点,悠悠才知道,有专门提供长老膳食的地方,那里用珍贵食材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味道极好,还有助修为,身为长老亲传弟子,她可以分一碗美羹。
明日便是预赛,一路上,悠悠遇见的外门弟子,基本都神色紧绷,预赛是难得能与内门弟子切磋的机会,他们都很重视。
天色昏暗,夜晚星色暗淡。
挑选完坎坎喜欢的糕点灵果,悠悠放进储物袋,准备御剑回去的时候,心神一震。
这感觉似曾相识。
悠悠朝南方望去,锁妖塔高耸入云,浸在微凉夜色中。
书里顾赦的守护灵出世,就是宗内大比这段时间。
怀疑是今夜,悠悠御剑而去。
顾赦的守护灵幽蛟,由上古大妖冥蛟蜕化而成,是顾赦成长变强,从外门小弟子走上弑神杀佛大魔王的道路中,非常重要的存在。
虽然一开始,记忆残缺的幽蛟,瞧着不太靠谱。
但等它觉醒力量,会成为十分恐怖的存在,尤其是,身为守护灵,它是顾赦最忠实的盟友,永不背叛,后期是顾赦身边最大的助力。
路悠悠绕锁妖塔转了圈,没发现异样。
怀疑自己多虑了,她正要离开,余光看到一道眼熟的身影,消失在林间。
眸光一凝,悠悠追了去。
树影幢幢,少年行走在夜色中,步伐很慢,他选了条偏僻小道,朝卧龙峰方向走去。
悠悠小心跟在后面,目光好奇地朝顾赦左腕望去,使劲瞅着。
刚出世的幽鬼冥蛟,还十分弱小,原著里,它一般缠绕在顾赦左腕,时常不安分地从袖口探出脑袋,像条黑色小蛇。
悠悠盯了袖口半晌,眼睛都看酸了,没瞧见幽蛟影子。
蜿蜒小路的尽头,就是卧龙峰山口,顾赦似乎格外悠闲,脚步缓慢地朝路口走去。
跟在后面的悠悠,揉了揉眼睛,打算就此作罢。
这时,前方顾赦脚步微顿,修长的身影晃了晃,一手撑在树干上,旋即在悠悠惊愕的目光中,摔倒在地。
悠悠身形一闪,出现在树旁。
穿着玄衣的少年,昏倒在树下,浓黑的长睫垂着,唇角紧抿,脸上不见半点血色。
悠悠伸手推了下他。
手指触碰到顾赦肩膀,他身上的寒气立即环绕上来,冷得悠悠一哆嗦。
无论怎么唤,顾赦都毫无反应,悠悠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略一思忖,猜到大概。
是顾赦幼时中的毒。
之前潜伏在灵脉多年,阻挠他修炼,将其逼出来灵脉后,可以畅通无阻地修炼了,但这毒只是离开了灵脉,并未消失,仍在他的体内徘徊。
书里顾赦毒发时,整个人浑身发冷,如置冰窖,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白天一场雨,地面残留的雨水,很快打湿顾赦单薄的衣裳。
悠悠将他半扶起来,背靠着树。
毒发时旁人帮不上忙,只有靠顾赦自己熬过去。
悠悠蹲在树边,看他眉头皱紧,从储物袋里拿出雪白狐裘,给他严严实实裹上。
“撑住啊,”悠悠小声嘀咕,“你可不能有事,”
明天就是预赛,她还等着顾赦把她淘汰,来场震惊宗门上下的大败呢。
这是个重点情节,不能出岔子。
顾赦意识浑噩昏沉,眼前全是从锁妖塔内凝望他的赤红眼瞳,
隔着法阵,他清晰听到对方激动的声音。
“吾王,你终于来了。”
一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吞没。
手腕被冰冷的东西缠上,顾赦头痛欲裂,勉强撑着口气离开锁妖塔,走到半路,终于撑不住到昏了过去。
四周冷得厉害,身体仿佛结了冰,顾赦呼吸微弱,残余的意识徘徊在脑海,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都找不到方向。
这时候,一缕淡香环绕过来。
顾赦睫毛微动,恍然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在他身上,耳边传来女孩担忧的声音。
“你可不能有事......”
顾赦只当是错觉,毕竟,没人谁会对他说这话。
但声音,有几分熟悉。
他迷迷糊糊的意识,不自觉思考是谁,不经意,一个名字在脑海冒了出来。
顾赦一愣,豁然睁开眼。
天边曙光初现,他靠树坐在林间,身旁空荡。
低头望了眼,他穿着玄衣,昨夜恍然拥有过的温暖衣物,果然不存在。
顾赦平静地起身,粘在肩头的一缕白绒,被晨风吹走。
他眸光微微一顿,伸手抓住柔软的狐绒。
昨夜。
确实有人来过。
白日,白芙雪话中之意,顾赦听明白了。
路杳以为白芙雪与他有何关系,抱着一贯与白芙雪争抢的心思,所以来靠近他。
如此倒说得通了。
否则,路杳这些异乎寻常的举动,作何解释。
顾赦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白绒。
他苍白的指尖掐着绒毛,眸色冰冷。
似乎察觉到少年的情绪,从昨夜起,一直缠绕在他左腕,如小黑蛇般的幽蛟苏醒。
它黑色的脑袋从袖口探出,看向白绒。
意识到少年烦乱的情绪来源于此,致力于为主排忧解难的守护灵,二话不说,立即张嘴吐了口火。
顾赦指尖的雪白绒毛,在火焰中,顷刻化作一缕清烟。
做完这一切的幽蛟,尾巴微动,高傲地仰起脑袋。
如何,它就是这般厉害。
牛刀小试,一定给顾赦留下极好的印象了吧。
然而它仰头才发现,少年盯着空荡荡的指尖,脸色一下黑了。
他目光一转,黑眸冰冷地看向它。
幽蛟:“......”
做、做的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