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帝长老的眼睛。
沈青云只觉对视带给自己的,是凝视一柄剑的感觉。
中华五千年,剑无数。
网络小说,更将其数拓展万倍。
帝长老眼中的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仿佛真正的剑,就应该是帝长老眼中之剑的模样。
沈青云凝望之,渐痴,并因痴而欣赏。
身为六境,又是一宗之主,贾宗主阅历不凡,见识颇丰。
此刻因剑之高级,他只能和沈青云站在同一高度,行仰望之举。
唯一比沈青云多一点的理解……
“剑,剑修?”
帝长老眼中的剑,只有剑修才有资格拥有啊……
贾宗主失神轻喃,语气中不乏羡慕。
修士人人期盼成为剑修。
是以人人皆有飞剑。
但整个修仙界,剑修有几人?
至少云袖宗疆域,他统御的时间内,只有一位,等级还不算高。
羡慕之后,惊悚滋生。
“帝酷天,成了剑修?”
这比谁告诉本宗帝酷天女扮男装千余年,混成云袖宗长老还耸人听闻!
而唯一能解释这惊悚一幕的……
“没有人,比吾更……懂剑?”
贾宗主心跳爆表。
爆表间,他缓缓转头,惊恐凝视沈青云。
沈青云眼神非常容易读懂。
就是欣赏。
“欣赏?”
贾宗主脑补,并因脑补内容,不由自主开始狂吞口水。
若真按没有人比吾更懂剑的层次来说,这欣赏就不该是针对帝长老眼中剑的。
“只能是针对帝长老本人的……”
思及此处,贾宗主身躯摇晃。
“所以帝长老于此地发呆近月,并非丢人现眼,而是……”
被高人点拨,进而悟得剑道,从而……成为剑修?
“一个月不到,变成了剑修?!”
贾宗主再也无法忍受此等骇人听闻的事实,眼珠暴突。
有人比他更无法接受。
“帝酷天,你,你是剑修?开,开什么玩笑!”
半坐于地的云袖宗大长老,边吐血,边惊问。
“呔!”贾宗主怒道,“帝长老怎么就不能成为剑修了?说起这个剑修,本宗倒要问你,你有什么意见?”
大长老闻言,吐血量暴增,思绪乱如麻。
帝长老啊!
堂堂六境!
这种大佬突然变成了剑修?
“足以颠覆云袖宗现有的格局!”
这事实,他妈的不容任何人反驳!
因为云袖宗大长老,被一剑所伤!
更因为楚汉仙朝的仙皇刘信,被一剑重伤,险死还生,逃脱升天!
对二人的各种震惊,帝长老彻底无视。
他只是看了眼沈青云,懵逼近月的思绪,刚清醒少顷,又陷入懵逼。
且此刻的懵逼,更蕴含着比贾宗主、大长老浓郁万倍的震惊!
“有没可能,他没骗你……”
说这话的那个人,自己明明看清楚了长相,为何此刻,毫无印象?
印象虽无……
自己的变化,却是实打实的,且是翻天覆地的。
仔细回想……
对方对自己做了什么?
帝长老一帧帧回忆。
回忆百遍,其义自见——
“只是看了我一眼。”
帝长老闭上了初生的剑眸。
看我一眼,使我成为上下求索而不得的剑修?
“而这样的人……”
就是沈公子背后的人。
哈哈哈哈哈……
心中的狂笑,蕴含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自嘲。
震惊。
苦涩。
羡慕。
惊惧。
狂喜。
无语。
……
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個字。
“走。”
说完消失。
此地三人眼中,只觉天际多了一抹剑光。
“剑,剑遁……”
贾宗主复杂轻喃,叹了口气,看向艰难起身的大长老。
二人无语互视。
通过对视,贾宗主确定了大长老所受之伤,确实是剑修赐予的。
通过对视,大长老也确定了此刻贾宗主,恨不得立马追上帝长老,然后一个滑跪至对方面前,双手紧抱大腿,甜甜地叫爸爸。
“大长老对帝长老的话,可有什么意见?”
大长老表情一苦,摇头道:“没有。”
“那便走吧。”
“嗯。”
对话完,二人下意识看了眼沈青云。
沈青云回神,下意识道揖,恭敬道:“晚辈恭送两位前辈。”
这绝对是嘲讽!
二人连礼都不敢回,遁速瞬间拉到极限,逃之夭夭。
见此一幕,沈青云摸摸鼻子,疑惑回望。
“刘信又去了何处?”
十万里外。
柳飞黄舞姿臻至化境,甚至有长江前浪推后浪之倒翻天罡的架势。
“娘的,明明我是祖师爷,结果我爹比我跳得好?”
这你受得了吗柳高升!
转念,柳高升又想起了三洗散人。
“通过我爹可以证明,不是我不会教人,实在是三洗扶不上墙啊……”
心情略好一些。
但柳高升还是啐了一口……
偌大一摊口水,啐到了突然出现的刘信脚下。
“日!”
柳高升吓得炸毛,一个极限拉扯出百里,想起自己老爹还在,又飞了回来……
结果老爹没了。
回头一瞧,老爹出现在百里之外……
且不停,还在飞。
柳高升脸黑。
关键时刻靠不住啊……
“狗屁的兄弟之情,都是假的!”
“哇……”
刘信极限遁出十万里,吐血变成了呕血。
一呕就是七八口。
柳高升本还打算虚与委蛇,见此一幕,忍不住了。
“阁下,就是坨屎落脚面上了,你也不至于这般吧?是嫌我鸾鸟一族脏乎!”
偌大顶帽子扣下……
本就心神不宁的刘信,心中更是一慌。
“已经莫名其妙得罪了一位莫名其妙的疑似剑修了!”
哪怕之前觉得这皮裤鸾鸟不正经……
这时他敢不忘初心,坚持己见?
“阁下误会,吾……”
“道歉!”
“实在抱歉,吾……”
“赔礼!”
刘信下意识摸出一枚储物戒。
“速速离去!”
赔了一枚储物戒后,刘信走了。
还在空中留下一串下落的血迹。
刚飞至江山如此多娇树下,他一头栽了下去。
剑伤爆发。
心情跌落低谷。
更有惶惶、不甘、恐惧、愤怒,开始噬咬他的帝皇之心。
“朕,朕竟有一种满盘皆输的绝望感……”
而追寻绝望感的源头……
不是自己实力不行。
不是自己脑子愚钝。
更非自己漏洞百出。
“帝长老,竟成了剑修!”
六境剑修!
一剑重伤朕!
“噗……”
一口怒恐老血,喷在树上,给柳高升大作上了血红的漆。
而这,还只是表象。
更深层次的东西,他都不敢诉诸于口,只能在心里无助哭诉。
“沈公子背后站着的人,是剑修?!”
或者,沈公子本身就是剑修?!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此刻再反推回去……
“难怪上使对其称兄道弟……”
剑修,绝对有资格让擎天宗弟子主动结交!
“难怪帝长老甘心化身舔狗!”
换成朕,若有舔的可能,朕舔得比帝长老还专业!
“但没这可能了!”
刘信懊恼得吐血。
并恨上了云袖宗宗主和大长老。
“朕和沈公子,并未恶语相向,反倒他二人,冷嘲热讽……”
对沈公子冷嘲热讽也就算了!
还对朕好言好语!
这一对比,平a的伤害,变成了暴击,直接将他和沈青云,贴心地搁在了对立面。
搁完,云袖宗俩畜生甚至还转身对自己道揖,谄媚道:“仙皇可满意?”
“噗!”
又喷出一口老血,刘信失神望天,怒的力气都没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本能想琢磨。
刚开个头,就看到一柄剑朝自己劈了过来,根本无力反抗。
他果断放弃。
“那是一柄剑的事儿吗?”
世间哪位剑修,和仙剑宗没点儿关系!
刘信牙都咬出了血。
想引颈就戮……
“香火国度刚凝造成型!”
极度不甘!
想暴起反抗……
“擎天宗上使不算,朕如何与剑修为敌!”
极度绝望!
“除非……”
刘信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复杂。
似乎他还有一法,可行抗衡之举……
但这法,又是他极度不想去选择的。
直至老天打了个哈欠,盖上了黑色的被子……
他黯淡的帝皇之眸,被星光点亮,亮得诡异幽邃。
“朕也不想死啊……对不起了,修仙界……”
一声叹息,叹出无情,刘信挣扎起身,艰难渡海,远离伤心地。
军魂峰。
哭嚎声渐盛。
沈青云站在营帐外,打量刚从旧峰下来的人。
上旧峰,是为祭奠同袍英灵。
下旧峰,是为继承同袍遗志。
一上一下,亲卫司新来的众亲卫,才算完成了最后的升华。
“诸位留步,”拓跋兄弟在另一营帐前充当门神,喊道,“依次排队入内,写遗书!”
沈青云摸摸鼻子。
“不好意思了?”霍休跟鬼一般出现,笑眯眯道,“好用就行,其他的不用在意。”
沈青云苦道:“大人是没亲眼目睹大祭之场面。”
“哎,确是憾事一桩,”霍休想象了一番,唏嘘道,“纵能想象得出,但不亲身经历,感触大减。”
沈青云笑道:“大人无需失望,属下已请唐师兄拍摄下来,大人回去后可观。”
“唐师兄是谁?”
“呃,秋风前辈座下大弟子唐阔。”
霍休纳闷道:“那不你师侄吗?”
“大人,咱自己人啊……”
“伱懂什么,”霍休板着脸道,“长者赐不敢辞,你不当小师叔,他不当小师侄……老夫怎么当大师爷?”
沈青云别的没搞明白,却明白大人的心情还蛮不错的。
“沈青云,这你受得了吗?”
想了想,沈青云开启暴击模式。
“大人,属下方才去找柳兄,发现……”
“等等!”霍休打住,“跳过,说正事儿。”
“这就是正事儿,大人。”
幺蛾子的事儿,上升到了正事儿的地步?
那完犊子!
霍休脸色一变:“这逆子,又给老夫整了个什么绝活?”
沈青云想了想,考虑到对方年纪大,决定措辞委婉一些。
“柳兄教柳伯父秦王绕柱……诶诶诶,大人挺住啊!”
差点送走霍休,沈青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独自躺在营帐的床上,双手枕头,望顶棚发呆。
和四位六境的遭遇,他没说。
说了没用。
“而且怎么说?”
哦,人刘信来了,要拆穿自己,恰巧碰到云袖宗宗主拆自己的台,自己都打算暴露无视天地灵力的底牌逃之夭夭了……
人帝长老苏醒,掏出四十米长的剑,荡平一切?
“这要被秋风前辈知道,高低得被批评两句,编得太虚妄吧……”
沈青云叹口气。
半日思索,他也算无限接近贾宗主的认知高度。
“帝长老,怕是真成为姐口中的剑修了……”
一是因为帝长老的淡漠。
二是因为帝长老的实力。
“刘信突如其来的底气,连永哥都能绕过去!”
所以刘信的消失,之可能是被帝长老劈走的。
这就很魔幻了。
“若云袖宗真有帝长老这种底牌,至于舔刘信?”
人帝长老,又至于到天谴城,给陛下上眼药?
前后信息一对比,沈青云上半身就弹了起来,表情古怪。
在旷野中被芸芸众修,但奇葩看了二十来天,成剑修了?
“所以……没人比吾更懂剑,这话该帝长老说才是啊!”
与此同时。
云袖宗。
帝酷天返宗,当即闭关。
贾宗主和大长老站在洞府门前,连上前轻唤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二人枯站俩时辰,异口同声开口。
“他的剑修资质,这般恐怖的?”
在旷野发呆二十来天,成为剑修……
修仙小说都不敢这般写!
“资质绝对高得可不想象,但……”贾宗主凝声道,“之前千余年,他为何没能成为剑修?”
大长老一怔:“宗主的意思是……”
“不入门,他天分再高,也无济于事啊。”
言下之意,必有人轻轻点拨了一下帝酷天,使其成就空前之例。
而此人是谁?
“没人比吾更懂剑……”大长老连吞口水压下惊惶,颤栗传音,“但那位沈青云的身世来历……”
“呵,莫要太过天真,”贾宗主意味深长道,“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你出门捡条土狗,日后才发现,对方是巽风妖犬,也不是没这可能的。”
“宗主说的是,”想到自己还嘲讽沈青云,大长老开始冒汗,“那眼下,如何是好,我要不要……”
你最好自刎以谢天下!
贾宗主想了想,道:“方才离去,帝长老并未和沈……公子交流,你以为是何原因?”
这确实诡异!
“换成自己,不当场成认个爹,都是对自己底限的侮辱和亵渎!”
大长老想了想,突有所得,惊道:“帝长老并不想暴露沈公子身份?”
“只可能如此了,”贾宗主沉吟道,“封锁一切和沈公子身份有关的讯息……”
大长老苦道:“宗主,帝长老往回传了两次讯,惊动的执事弟子,不下二十之数啊。”
“啊,原来才二十几,”贾宗主如释重负,“本宗还以为几百人,要抹去几百人,本宗也是有些小纠结呢……”
合该您是宗主,我是大长老!
“我对宗主的处理方案,没有任何意见。”
“嗯……嗯?”贾宗主头点了一半,蛋疼凝视大长老,“说起这个意见……你他娘哪儿来那么多意见?以后不准说意见二字。”
“是,谨遵宗主之命!”
想了想,贾宗主还不放心,问道:“意见二字,有哪些同义词,或者近义词?”
大长老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