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看我,语气却毫无犹豫。
事情本就这样,现在也不必遮掩。
眼泪掉下来,划过脸颊,掉在地上,水花四起。又是下一颗,再擦掉,还有下一颗……悄悄擦掉它们,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右手抓左手,却抓不住,它们在一起颤抖。
好冷啊……我们装饰成彩色的家变成了黑白……桌上的鲜花变成了枯枝……
“为什么?”我第一次,在他面前为自己打抱不平。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说:“想赎罪。”
天啊,这长脸,这长脸扯出来的笑容,不是当年十六七岁我觉得最美好的东西吗?
面前这个我深爱的人,突然变得好陌生,我喜欢的那个阳光少年瞬间灰飞烟灭,变成了个冷血的恶魔。
我望天流泪,尝尝感叹这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我嘲笑自己,嘲笑自以为的聪明,却掉入另一个骗局。捏着自己的手指,把力气全撒在了上面,都捏紫了却放不开手,像是惩罚自己的愚蠢。
他这些年的细心呵护,小心翼翼,今天终于找到了缘由。
他抓住我肩膀:“成蹊,我是真的爱你。”
我看着他的脸,陌生无比。
他的话到底该不该信呢?我爱的那个人到最后都没对我说过谎,我相信他不会骗我。但眼前这个陌生人,不会对我说谎吗?他说的是真话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推开他的手转身就走,走出厨房、走出餐厅、走出客厅、走出玄关,走到外面,坐在雪地中抱着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流下来像是要瞬间结冰了般全堆积在那里,渐渐累积。
他跟过来,给我披上件衣服,然后一言不发地远远坐到另一边的雪地中沉默陪伴。
我突然觉得是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沙海,我只抓住了其中一颗颜色好看的沙子便觉得其余都是美好,可走到最后,才发现周围都是黑色的沙子。那一颗彩色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这海里全是黑的。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在习惯他细致的陪伴后又变成了一个寂寞的人,遍体鳞伤。痛苦无人倾诉,烦恼无人消解,只有这漫天风雪陪伴。
哭到夜深了,身体凉透了,我也要冻死了。
我努力爬起来,尽管身体僵硬,手脚被冻得麻木。他还坐在远处看我着。
我冷静地走回去,开始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这才重要追上来,从背后抱住我:“你要走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冷,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我掰开他的手,沉默着继续收拾东西。
他又冲回来抱住,恳求:“你别走!”
“骗子。”这次我拽不开他的手了,只好用指甲强行抓,可手上斑斑血迹,那人也不放手,于是开始崩溃。
“你是我的天,你不在我的世界就崩塌了。”他说话的声音像痛苦的□□。
我的语气冷漠:“这不关我我的事。”
何维之带着哭腔:“成蹊,我错了。”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我一动不动。
“我也想弥补,可我做不到。”他声音还在颤抖。
我转过身,看着他问:“你有心吗?”
他推起衣袖,把手臂整个露出来。
手腕上让人触目惊心的刀痕还在那里,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印记永远都不会消失,我记得当年看到那些伤疤之时的震惊。
“我想过用生命去赔偿,可是他们把我救回来了。”他流着泪说:“我妈用生命把我救回来,我不敢再死一次。”
我颤抖着哽咽:“我没说要你去死……”
“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跟她很像,我以为你是上帝给我赎罪的机会,所以我想用尽一切对你好……”
“我是一个……供奉品吗?”我问他。
“不是,你不是。”何维之紧张地抓住我手腕,“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本来都想这样一辈子沉沦下去,是你让我燃起生的希望。从前我是被我妈的死逼迫活着的,后来遇到了你,是你让我变成主动想活着。我想变得好一点,变得强一点,就能对你更好一点。”
夜的寂静衬托着他的声音,格外刺耳。
“我之前是把你看错子成故,可没多久就发现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再之后……就渐渐喜欢上了你。”他有些崩溃的样子,“但是我不敢说,我什么都不敢做,就是因为害怕今天这样的情景。可后来你不见了,我的天塌了,我不顾一切来找你,发誓只要能找到你就绝不再退缩,我要陪着你,要给你最好的生活,要过得像个人,要……”
我上前抓着他的衣服,大声说:“说这些有什么用?”
何维之一下就愣住了,不敢再动一下。
我继续说:“你害死了一个人,一条年轻的生命!”
“对不起……对不起……”何维之一步步后退,“我不知道……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骗子。”我说。
“真的,是我爸,他把这件事掩盖下来了,连我也不知道。他们把这当自杀,没有尸检,就这么草率地过去了,大家都只以为她是在学校受到欺凌了,想不开……”他抬头看我:“直到……直到……我无意中看到那份真的报告……”
这份真相突然出现,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错了……是我错了……”他继续往后退。
“你爸?”我朝他走过去:“你妹妹不也是他女儿吗?”
“是。”他的声音一直都颤抖,“是他在外面生的,所以他不喜欢。”
“那为什么……”
何维之小声回忆过去的故事:“因为喜欢她妈,所以骗了我妈,把她赶出去,然后再把她妈接进来……”
“那她妈妈呢?”我皱着眉问。
“很快就查出绝症,死了。”
“什么时候?”
“初二的时候。”他抬头说。
我又问:“你是什么时候……”
他不再低着头,瞳孔中盖着无助和彷徨的影子:“就是那个时候。”
我瞬间觉得怒不可遏,“你的意思……”
“不止一次……”他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我崩溃地抓着他的衣服,冲他大吼:“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是冲动……”
“她呢?”
他瞬间有些晃神,“她不敢说出去……”
“所以你就……”我的手渐渐无力,连这个混蛋的衣服都抓不住。
何维之又埋着头,不停念叨:“对不起……对不起……”
“你爸呢?”
“他好像是事发后知道的。”他看我一眼,“然后威胁我不准说出去。”
我再次抓紧他的衣服,用力地指甲都好像断掉了,想要把所有怒气都让这件衣服承担,可是做不到。
再抬头,已是抬头泪流满面。我哽咽着说:“那是一条生命啊……”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想弥补……想悔过……”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做错事就要为它负责。”我放开他转身就走,继续收那些似有若无的重要东西。
“成蹊,你会恨我吗?”退到尽头,他失力地坐在地上问。
“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些,你是个罪人,就应该活在忏悔中。我不可能接受你,任何情况都不可能!”我拿着东西回头,“我们不可能了,但我会当个哑巴。”
何维之似是恳求:“你今天走了,就再也找不到对你比我好的人了。”
我把所有东西杂乱的丢在一个袋子里,“那也是我的罪过,我没怨言。”
他像个没有生命的丧尸一样爬起来,站在窗边遥望,“搬干净点,别让我看到那些东西想起你。”
我看他一眼,不说话穿鞋子。
“还有猫和狗。”
突然想起来,我看他俩一眼,放了东西去给白萝卜套上绳子牵着,把睡着的胡萝卜放进猫包,回到玄关拿着行李推门就走。
路过他身旁的时候,“成蹊……”
停下脚步,还是继续走。
门外是大雪纷飞,寒风萧瑟,顿时觉得冰冷刺骨。
方棠站在车边望着我,走过来接过我手上的行李和狗绳就往车边走,我失神地跟在后面。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从前我们牵手从这片土地走过的过往一个和从脑海闪过,春、夏、秋、冬。
“方总,人已经到齐了,您……”方棠关了手机,放回包里。
他把行李放尾箱,白萝卜在后座趴着,我把胡萝卜也放在旁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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