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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谁是大局?(1 / 1)

“东宫属意将军起复,请将军不要心灰意冷,称病避官。否则朝堂论理,如何推举有病之将?边关重地,怎可托于危重之帅?将军只需养精蓄锐,坐待吉时,勿听勿信,勿急勿躁。另,大明边患日盛,本宫决意励精图治,整兵备战,重现大明太祖、太宗万国来朝之象!唯请公在野之时详述边关之险要,战阵之妙法,撰写成书,整理成册,以供后人瞻仰……”

“老何,送信的人呢?”王越忽然起身往外追去。

结果管家说道:“老爷,人已经走了。”

一听这话,王老爷子急得都跳脚,“哎呀,你怎么能让他走了?!”

王芷不知是谁能让自己的爷爷有这般反应,也急忙爬起来去寻了那封信一探究竟,“爷爷,怎么了?”

王越对孙女儿也不藏私,“你瞧,竟然是东宫来的信。”

“东宫?”王芷大约也想不到东宫怎么忽然扯了进来,但看内容已震惊不已:那位殿下,竟已猜到了她的对策?

但内容她大概是不喜欢的,抿了抿嘴唇,就算东宫聪慧,但这是要让他的爷爷去冒险。

却说王越老将军,压根不是沉静如水的性子,这封信接在手里,勾得是他多年的夙愿,所以一时间是坐坐不得,站站不得。

“芷儿,你说这真的是东宫来信?”

不说旁的,王老将军觉得这字体就够搞人的了。

王芷那张嫩滑的脸似能挤出水来,便是蹙眉凝思,也是不减一分艳丽。

“屠尚书的信,交代了李广之死的过程。若不是太子,陛下如何能决意杀掉李广?”

王越叹气,“关键还有周太皇太后。也不知那个老糊涂如何惹得周太皇太后对他不满的。”

宫里的事情隐秘,这些缘由他们就无从知晓了。

“不论如何,李广之死也一部分因着太子。太子怎会在此时来了这封信?”

王越一时也想不清楚,“不行,我得给东宫回信,一探究竟。不然我这心里实在难熬。”

王越急,

他是一个靠山倒了,

忽然间又有一个冒出来,那便怎么也要抓住。

但孙女王芷阻止了他,“爷爷不可。”

“这有何不可?”

小姑娘薄嫩红润的嘴唇轻启,微缝之中露出一排贝齿,“本朝,东宫的位置极为特殊,太子在陛下的心中位置极重。若爷爷所念之事易如反掌,今日来的便不是信笺,而是圣旨。”

王越心头一凉,那岂不是说还有变数?

“朝中诸臣想借李广之事,清仕路、整朝纲,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因此,太子算准我们有可能称病……”说到这里,姑娘秀眉又落下一分,“有如此心智,必然也做了万全准备,故而爷爷不必着急,此事必会有个结果。只不过大势难违,一旦事不成,爷爷可想好了退路?到那时,东宫发不出声音,哪怕想勉力保下爷爷,也只能秉公办理。现在去了信,反倒落了口实。”

王越一想是这个道理,但他就是心痒痒。

“可东宫是主,我是臣,东宫这样来信直截了当。若我们隔岸观火,这心思也瞒不住啊。东宫哪怕败了这一次,东宫还是东宫。你爷爷我往后再去攀他的门楣,又怎么攀得上?”

王芷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都七十二了,还考虑之后再去做官……

她多次劝过,这时候也不必再讲这些车轱辘话,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付,毕竟东宫的好意,若不理不睬,确实不妥。

忽然之间,她的心头闪过一丝亮光。

“撰书!”娉婷的身影忽然转了过来。

“撰书?”

“爷爷你看,东宫的信里已经说了,让爷爷将边关的形势、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详做整理。这事不必掺和朝局吧?而且……若太子成了,此书是爷爷的功劳;若太子不成,此书也是爷爷的心迹,太子亦不会心生嫌隙。”

王越一拍手,妙啊!

“只是……”也不知怎的,王芷的心头忽然猛跳,应当……不会有思虑如此周全的人吧?

“只是什么?”

王芷继承了王越身形挺拔的特点,姑娘家发育又早,如今她也是身形修长,光可鉴人。

她再看了看太子的信,忍不住轻咬了嘴唇,“难道……难道东宫写信之时,已经料到我与爷爷会有今日这样心思?不然怎么忽然叫一个武将写书?”

“啧。”王越不是很满意孙女的话,自傲的说:“你爷爷我是进士出身!”

……

……

因为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已经叫人有些觉得很不适,所以太子命人端了炭盆。

一边搓手烤火,一遍锁眉沉思。

火热的炭火映照的他的脸上都有些红色。

不知是烤的,还是气的。

他原以为屠滽只是个个例,没想到给李广送钱的还真不在少数。所以说朝堂上那些‘国家大义’的话还是少听少信为妙。

炭盆的对面,是王鏊。

既然太子的态度重要,他自然也是当仁不让的来了。

就如徐阁老所说,他不是来当说客,他只是想知道知道太子是怎样一个想法。

当然,按他的品性,是不会说什么假话的,只是将那日阁老的话以及话里的忧虑传达而已。

“王先生是个至诚之人,想必不会有什么虚言传来。”朱厚照语气幽幽,但从头到尾听下来,他的眼神其实有变化——徐溥是真的老了。

“谢殿下信任!”

“我信任你,这何需言谢?”太子说话的确叫王鏊心安,“不过我想问一句,阁老与王先生既然有那样的担心,为什么还是一定要反对父皇,不选王越将军为三边总制官呢?”

“回殿下的话。李广死后,太多人避之不及,即便选了王越,朝局的形势恐怕也会对王越将军不利,更对西北战局不利。”

这是废话,也是文官们现在说的充分的理由。乍一听是很有道理,但其中关键是不派王越是不是可行?

国家最知兵的将军们都在边关,可边关月月都有败仗,现在为了朝局的形势还不派王越,这不就是放着有用的人不用嘛!

而且,朝局的形势是什么,不就是你们这帮人?

所以朱厚照对这个答案是不会满意的。

“一个合适的将军却派不过去。传至后世,不知是我们朱家父子可笑,还是朝中大臣可笑。荒唐至极。”

王鏊闻言屁股离了板凳,不敢再坐了。

好在朱厚照起了手势,“我不是在说先生,不用多虑。我先前就说过,王先生是至诚之人,诚心对我,诚心对天下人,所以本宫也不会瞒先生,本宫是属意王越将军的。”

王鏊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这样的话,必有一番风波啊!

“殿下?!”

朱厚照不怕说出这话,

事实上,朝廷里现在只有他说出这话,否则这理和势就一边倒了,那就什么也论不起来。

虽然屠滽等人也会支持王越,不过他们本就是李广的‘门人’,在李广已死的情况下,难以形成抵挡之势!

既然如此,那就太子来起这个势!

“殿下。”王鏊跪了下来,“微臣斗胆,请殿下赐教。殿下为何前后态度有如此的差别?殿下又是作何打算?”

“本宫没有在使什么厉害的计谋,唯一个信念:在当世,本宫不想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按下王越的任命,你以为最开心的是朝中反对李广的君子?不,是在西北为害的鞑靼人!在千百年后,本宫不想后人读这段史时骂我们无能无德,明明有力量,却限于朝堂的局势使得国家蒙难,民族蒙尘!”

“徐首辅说的对,不要劝我。你也不要跪着了,回去吧。这件事你可以不助我,但我要你不能反对。今后,也不会影响你出阁入相。”

“殿下此言折煞微臣了。”

皇太子没再说什么。

王鏊也走了。

炭盆前的朱厚照似乎还没什么表情,

良久,终于说出之前那句在心里的话,“徐溥也是真的老了。”

刘瑾一边加炭,一边回话,“殿下可是听出了什么?”

“他这个内阁首揆,就像个受气的媳妇儿。公公婆婆都不好伺候。百官所请,他不敢不应,父皇那边也要照顾到。而且又是年老致仕的时候,他的本意应该都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了。辞呈一摆,任你们写,总归是交了这趟差,反正父皇是不会要他的命。”

心里萌生退意,自然进取之心全无。但两边和稀泥,就是两边都不满意。可一般人完全听不出来其中想躲了这事的意思,还以为徐大人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国呢,

“殿下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说实在的,奴婢都没想那么多。”

说话间,张永也进来了。

朱厚照也不多话,把手里的一张纸条递给他,“父皇和司礼监那边我都已打了招呼,你去要几个东厂的人。把这几日来上疏反对的几位大臣的底,给我摸一摸,尤其那个陕西道御史胡贵闵!”

这个人,账本上可是有他的名字的。

“是!”

都说对大局不利?那就看看究竟谁是大局,对谁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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