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
徐堂砚攥着拳头,手里的汤稍稍晃动,差点洒出来。
他背对着宁暂临,只能感受到指尖隔着布料在自己腰间划过的触感,绷紧身体,淡淡道:“不疼。”
她把手收回来,转身坐到餐桌的椅子上,等徐堂砚把做好的饭菜端过来。
他只做了一人份的,坐到宁暂临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完。
小姑娘吃完之后,拽着徐堂砚往客厅走去,她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从茶几抽屉里将上次自己用过的医药箱拿出来,熟练地打开找到碘酒棉棒,掰断另一头,液体顺着细管流到白色的棉棒染成深棕色。
她盯着低垂眼眸,不肯看自己的少年,又想到刚刚倒在地上毫不还手只护着头部的他。
“为什么被打不还手?”宁暂临站在徐堂砚面前,伸手捏住了他的脸,往左侧了侧,用棉棒在嘴角流血的地方进行消毒处理。
徐堂砚想把棉棒拿过来自己抹,但他没有镜子,还被宁暂临用棉棒狠狠在伤口处按了一下:“别动。”
“我以为警察会来。”他回复着宁暂临问的问题,如果自己还手,到时候警察来到现场就不好界定了,可是徐堂砚没想到表姐没有报警。
宁暂临把用完的棉棒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掰断一根,看着液体流到头部,扫过他胳膊上的淤青,直接坐到茶几上在伤口处像画画般打圈。
“我讨厌你表姐。”
徐堂砚可以看出她对徐代娇的态度和之前有明显差异,但还是解释道:“表姐其实不是那种不自爱的人,她性格也不坏。”
徐堂砚和徐代娇的关系从小就比旁的亲戚要好一些,小时候表姐看他长得好看,很喜欢这个表弟,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想着徐堂砚,为此她的堂弟还吃醋过,要找他打架。
但徐堂砚并不吃表姐的糖衣炮弹这一套,直到有一次过年的时候他被姑母说偷了堂弟的玩具,被徐家印二话不说就骂了一顿。最后是徐代娇从沙发缝里够出来了那个玩具,还不小心没站稳从沙发上摔了下来,顶着脑袋上的大包跟姑母理论说不是小砚偷的。
那天回家之后,徐家印也没有跟徐堂砚道歉亦或是示好,只有严宴舒走进他房间,跟小朋友解释,爸爸的职位调动跟姑父密切相关,不能在这个关节眼上为了一个小玩具而伤了和气。
一位小朋友的清誉在利益关系面前能值多少钱呢?
他没法反驳什么,毕竟大人从来都不会做错事,所有都是为了你好。
宁暂临的距离他有些远,上药不方便,她伸手把徐堂砚的胳膊拽近点,模仿着小时候他给自己上药时的样子,脸蛋凑近,轻轻在涂抹好碘酒的伤口处吹了吹。
“我讨厌她。”她前倾着身子,嘴唇里徐堂砚的小臂就几厘米远,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和他对视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伤了你的脸。”
徐堂砚感觉刚刚被人吹过的伤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又麻又痒,自己的t恤被宁暂临的另一只手掀起来。
少年的腰腹露出来,坐着的缘故,肌肉并不是特别明显,但随着一呼一吸,还是能轻易看出流畅的腹肌形状,显然他被踹的很狠,那块已经青紫,隐隐还有淤血藏在皮肉里,伤处被白皙的肤色衬得严重又吓人。
“我自己来吧。”徐堂砚见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伤口,把宁暂临手里的棉棒拿过来,将她掀起来的t恤往下遮了遮。
宁暂临任由他把棉棒抽走,过了几秒,从茶几上站起来,跑上楼去,留徐堂砚一个人在下面。
她跑回到卧室里,拿了两张a4纸,手写了两份保证书,从自己的画室里,找了一管红颜料,挤到调色盘里,然后拿着保证书和调色盘回到了客厅。
徐堂砚把腰腹上的伤都处理好了,棉棒扔进垃圾桶里,看着宁暂临踏着小皮鞋跑过来,将那两样东西放到桌上。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小姑娘拽起他的手,掰着食指就按进了调色盘的红颜料里。
少年的指纹如愿以偿的出现在她的两份保证书上,每一条螺纹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同溺进去的水漩涡,很漂亮,却也危险。
“阿砚,这是你的卖身契,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份。”这是宁暂临回到家之后第一次笑,冷着的脸蛋也稍稍柔和了几分。
徐堂砚接到手里,扫过上面用黑色性笔手写的保证书。
内容简洁得很,只有两条要求。
1.徐堂砚不得在高期间谈恋爱。
2.对宁暂临言听计从直到她腻烦。
少年指缘的红颜料还在,抿到了保证书的一角,目光定在第一条,迟迟地问出来:“为什么不能谈恋爱?”
宁暂临听他问出的话,不理解地说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仁济并不是一个军事化管理的高,对学生的恋爱问题秉持着在合理范围之内进行积极性引导,一棒子打死的行为容易激起学生早恋的强烈逆反心理。
因此宁暂临身边还是有谈恋爱的同学,也偶尔看见过一些亲密行为。
她想着徐堂砚谈了恋爱,那么就会有另一个女生占用他很多时间,麻烦得很。
徐堂砚看着这张保证书,把薄薄的纸从间对折,又再对半,放进自己裤口袋里,站起来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收好,带出门去。
小姑娘跟着他走到家门口,看着徐堂砚迈出门,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住脚步,转身回来走到她面前。
“宁暂临。”他声音有些急,嘴角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少年为什么半途而返,突然想到些什么,跑到花园里摘了几枝花,又回到门口,递到徐堂砚面前:“把花瓶里的玫瑰换了吧。”
徐堂砚低头看着那几枝玫瑰,拿到手里,沉默片刻,眼神和宁暂临对视上,假装淡然:“其实保证书的第二条你没必要写。”
因为早就有过一遍了。
他在心里说出来,却没能让宁暂临听到,看着她茫然的模样,手里拿着的玫瑰被攥得更紧,徐堂砚转身离去。
宁暂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瞬间有些闷,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落寞感。
她把手上的土拍干净,回到自己卧室里,拿起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水,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药来,喝口水顺下去。
整个房间有些暗暗的。
宁暂临平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临走之前,徐堂砚说的那句话。
过了会。
她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走到画室,换了张新的画纸,凭着脑海的印象,简单绘了出来。
是一个人体练习,也是少年掀开t恤后,露出的皮肤肌理。
暑假的尾巴很快过去。
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杜韵提前在班群里发布了、理科分班的名单以及每个学生对应的新班级和新班主任。
宁暂临点开图片,发现班里基本上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理科,她往下慢慢划着,看到了周姝也选了理科,班主任还是杜韵。
小姑娘看到了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是科。
徐堂砚选择了学。
他们俩要分开了,就在高二到高三这段日子里,往后的生活还会不会有什么交集,她毫不知情。
返校的周一早上。
宁暂临跟着新的班级去参加了开学典礼,班主任还是杜韵,同学们也是没怎么变动,除了选择科的还有新来的理科同学。
她在高二、七班,理科的第一个班,徐堂砚在高二、一班,科的第一个班。
“开学典礼结束,请老师先行,大家有序离场。”
主席台上的声音把宁暂临的思绪拉回来,周围同学开始交头接耳,熙熙攘攘的,吵得她耳朵疼。
她迈开步子,跟着松散的队伍走到操场门口后解散,大家都往食堂奔去。
宁暂临走进食堂,看见了几天没见的徐堂砚。
少年站在高二、一班的窗口排队,身边的同学都是女生,男生好像也就两、三个的样子。
她就站在队伍的斜后方,看着徐堂砚在窗口等阿姨把蛋炒饭和菜盛好接过来。
他从那拿了一袋酸奶,转身正准备走,看见了宁暂临站在自己班级队伍的最后面,也没有排到队伍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徐堂砚走到她身边,停住问道:“你站这干嘛?”
宁暂临语气平淡地说道:“阿砚,真厉害啊,我挺想知道你是怎么进的一班?”
级部里的一班、二班是小语种班,是考分最高的那批人在高一开学前进行自愿选择,留在一、二班就意味着你高三年并不学英语,而是新学一门小语种,作为保送考试的外语成绩,以及高考的外语成绩。
这都是固定下来的,所以高二的理分班,基本上没有一二班什么事,学的同学来一班,学理的同学搬到隔壁二班去。
徐堂砚是高一转学来到仁济的,怎么可能会分理科分到一班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宁暂临解释,找到一个角落处的餐桌,把餐盘放下。
小姑娘就坐在他对面,伸手将餐盘里放着的冰酸奶抢过来,咬开一个小口,喝进肚子里。
徐堂砚坐下之后,也没有对人抢自己酸奶有任何不悦。
“你小语种学的什么语言?”宁暂临伸出舌尖把嘴角的奶渍舔进去,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堂砚如实回答:“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