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五条悟的身后,清水遥不安地挺直后背，接受来自五条家其他人奇怪的注视，直到五条悟带着他拐了个弯,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别院里。
“嗯……那个，”清水遥停在门口，盯着那个一路哼着不知名歌曲的高大背影,迟疑了一会,“我还是不打扰你了吧。”
虽然五条悟没有直说邀请他进去,但是特意给他留了条门缝什么的……清水遥不太清楚他是不是应该跟五条悟深入接触。
反倒是听了这话的五条悟动作一顿，回头看着门口的清水遥，挑起了眉头：“并不会打扰到我哦。”
很显然，五条悟在装傻,装作没有听明白清水遥想离开的意思。
清水遥笑容勉强：“我还是不进去了吧,本来就是追着咒灵来的,我还得重新找到它才——”
“诶？”没想到的是,听了这话的五条悟做出了一脸非常惊讶的表情，嗯，极度浮夸的惊讶，“追着咒灵来的？可是清水老师不是作为我的外援,来陪我一起——约会的吗。”
斟酌了一下,五条悟还是顺着清水遥的意思，说出了“约会”这个词语，尽管在他看来，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浪费时间的闹剧而已。除了最后这个突然闯入这里的家伙。
五条悟眉头又挑高了一点。在本家的人的要求下,他连墨镜都不允许佩戴，所以他的表情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格外清晰的——比如现在，清水遥就能很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五条悟的视线,以及那道视线迅速的将他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的行为。
他能够确认自己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五条悟甚至找不到一个词语去形容眼前的人，但是莫名的，他觉得很有趣——啊，没错，非常有趣。在他因为想要以五条家施压，保下他的棒棒学生，必须按照本家的话去跟不认识的女人见面后，这个金发的家伙的确是他遇到的最有趣的东西了。
所以五条悟决定陪他玩玩：“难道真的跟他们所说的一样，清水老师其实是个骗子？”
于是，在说出这种话之后，五条悟很清楚地看到他口中的“清水老师”表情一僵，随即一抹红色从立着的衣领里慢慢上升，直到耳朵尖尖都被染上了那层颜色。
哇。没有见到过的景色。五条悟在心底感叹。
而被这番话说得有点恼羞的清水遥则是瞪了他一眼：“……虽然我很感谢你刚刚帮我解围，但是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真的是追着咒灵而来，对你们没有恶意，所以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离开这里了。”
“可以哦。”五条悟相当好说话地点头，然后朝眼睛一亮的清水老师伸出手，“50亿。”
“那不是你随口说的东西吗？！我们根本就没有50亿的约定吧！！！”
清水遥崩溃的声音，吓飞了落在五条悟别院树上的无辜小鸟。
最终清水遥还是在五条悟的房间里坐下。
这个房子看得出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住过了，干净得一丝人气都没有，不过想来也挺能理解的，五条悟除了教书就是在外面祓除咒灵，要他回到压抑的本家来，恐怕还不如杀了他。
然后五条悟就在这古香古色的房间里，拿出了两瓶可乐，并把其中一瓶递给清水遥。
清水遥瞪着可乐外包装：“……百事可乐，狗都不喝。”
其实这其中也有泄愤的意思，他要通过对可乐的不满表达出对五条悟的不满。
但五条悟身影一虚，然后好脾气的又递给清水遥一瓶可口可乐：“这个呢？”
“……”
清水遥抱着可乐不做声了。
五条悟就这么撑着脸看着清水遥，看上去还是一副心情非常好的样子：“还在生气啊？”
“……”清水遥沉默了一下，喝了口饮料，等气泡在喉咙里完全炸裂，最后只留下一丝甜腻后，他才舔舔嘴唇，说，“没有。”
五条悟又笑了起来：“没生气就好。”
清水遥：“……”
淦！我明明有在生气！
怎么有种一拳头砸进了空气里的感觉！这人真的好恶劣啊！
见清水遥气得脸都鼓了起来，五条悟又换了一副诚心的表情，坐到了清水遥的旁边，还抓起他的手捧在胸口。
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其实我是真的想求助清水老师的，清水老师愿意听听看吗？”
两个人的交互动作一瞬间就让清水遥萌生了躲开的冲动，然而——处于某种原因，比如那双眼睛实在是过于好看，导致他一不小心犹豫了一下，便错过了彻底拒绝五条悟的机会。
“呐呐，清水老师刚刚也看到了，我跟那位小姐的相处似乎并没有让对方满意。”
那位小姐，实际上是五条悟懒得去记住对方的名字。如果换作普通的女性，比如他门下的学生，比如身边的同僚，甚至是市中心甜品店兼职的打工小姐，他都能够以非常好的态度去与大家交流，但是嘛——
五条悟不想给那些真心实意爬上自己床，并企图留下五条家子嗣的女人希望。而全咒术界谁不知道今天与他见面的那位小姐背后的家族，有多么想插手五条家、插手咒术界最强的事务。
五条悟抬眸，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道淡淡的情绪，但他很快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继续对着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推心置腹”。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如果开办着清水恋爱课堂的清水老师能教教我的话——”
“我拒绝。”
“——我愿意付出50亿作为酬劳。”
清水遥瞳孔颤抖，无动于衷的面具终于破碎出了一条裂缝。
可恶！我讨厌有钱人！！
下一秒，清水遥反手捧住五条悟的手：“拒绝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当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我们一见如故的友谊！我一定会竭力帮您的，那现在就开始吧，请把刚刚您与那位小姐的相处过程说给我听听看，我们一起找问题出在哪里。”
五条悟张了张嘴，目光心虚地撇到另外一边，好像突然对摆放在窗台上的那株植物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啊……”
怎么告诉面前的人，刚刚满心都在外面的他不太记得自己对那位小姐说了什么了？
五条悟感觉到抓住自己的力道松开，而后脸颊两侧多了抹温热，他被人捂着脸，推着与对方对视。
清水遥狐疑地看着五条悟：“你……”
“我因为太紧张所以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五条悟飞快地回答。
清水遥表示目瞪口呆，确实没有想到五条悟是那种跟女孩子约会，还能紧张成这样的人设。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点棘手了啊。
作为老师的责任感正在蓬勃生长，几乎在几秒钟之内，清水遥便决定要好好为了五条悟设定一套合适的课程。
不过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
“跟女孩子接触会特别紧张吗？”清水遥问。
五条悟肯定地点头：“嗯，会紧张到心跳加速忘记呼吸立刻昏厥的程度。”
清水遥：“！！！”
“我觉得你比较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他委婉地向五条悟提出赶紧去看病的建议。
但五条悟熟视无睹：“我倒是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治疗方案，清水老师能陪我试试吗？”
“……你说说看？”
“心理动力疗法。”五条悟伸出食指，笑眯眯地说，“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扮演角色进行交流，建立关系，达到改进个性与行为模式的方法。”
“我需要一个不会将我的问题说出去，又能陪我治疗的人。”
“嘛……刚刚的那些症状的确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我也并没有说话，在与女性建立关系并组成家庭的方面，我似乎的确没有那种欲望。”
清水遥迟疑道：“你认为问题出在哪？”
“清水老师觉得呢？”
“两种可能。”
“第一，你不喜欢女性，虽然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再衍生一下，你不喜欢今天与你见面的女性，所以与她没有这种欲望，或许在你心底深处，你已经有一位喜欢的对象，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察觉而已，而牢牢占据你内心的那位才是导致你喜欢不上其他人的原因。”
比如我妹妹，这个世界的主角，清水奈奈。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没有回应这个可能，而是轻轻地问：“另一种可能呢？”
天空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清水遥注意到窗外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天色渐暗，淅淅沥沥的大雨轰然落下。
清水遥撇嘴，在雨声之中小声哔哔：“你不行。”
五条悟的笑容僵住。
清水遥对五条悟的这个表情感到满意极了，他欢快地站起来，将飘着雨丝的窗户关上，然后冲五条悟骄傲地微笑：“心理方面的治疗我不太行，但是如果是追女孩子的话，你喊我一声老师也没问题，如果真的像第一种可能里说的那样，你有喜欢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追，可以随时来问我。”
“不过现在我要回去啦！你有没有伞，借我一把？”
五条悟从善如流地跟着站起来，翻出来一把黑伞递给清水遥：“我送送你？”
“不用。”清水遥接过伞，然后指着别院的墙，“我从那里出去比较快。”
五条悟耸肩，却还是跟着清水遥一起挤进了伞里。
清水遥轻而易举地翻到墙上，他总算在这个时候能够俯视五条悟了，这令清水遥感到愉快。
在从墙上跳下去之前，清水遥回头，看向仍然在注视着他的白发男人。
细密的雨在即将落到男人头上时，却被一层无形的东西给拦住，就像是一层空气墙一样，没有任何雨滴能够沾湿男人的头发。
无下限咒术。
越接近的物体速度越慢，只要五条悟想的话，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碰到他。
清水遥不由自主地摩擦了一下指腹。
刚刚……
“怎么了吗？”五条悟的声音在雨中听上去有些模糊，见清水遥盯着他出神，他勾了勾嘴角，歪头冲着清水遥笑，“不用担心，我不会被淋湿的啦。”
刻意卖萌的小女生语气并没有逗乐清水遥。
清水遥轻巧地在墙上转身，然后蹲在了五条悟面前。
“喂，五条。”
“我还是想不出你今天说这些话的原因。”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充满了困惑，五条悟定定地看着清水遥。
“你……认识我吗？”
仿佛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他听到了清水遥长舒一口气，有些忐忑的声音。
是啊，认不认识呢。
应该是不认识的吧，毕竟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但是如果不认识的话，这股维和的熟稔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五条悟垂眸，良久，他似真似假地回答：“当然是认识的啦，不然干嘛这么认真的逗你开心。”
“逗我开心？你是说可口可乐吗？”清水遥翻了个白眼，“……你应该是从惠那里听说过我的吧。”
五条悟：“嗯，不过没想到我们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呢。”
五条悟看到了清水遥脸上由复杂的情绪交织而成的表情，似乎是放松，又似乎是遗憾，并且很快，在五条悟想要分析更多的时候，清水遥便收敛了那些情绪，冲他咧嘴微笑。
“下次再见吧。”清水遥朝五条悟点头道别，毫不犹豫地转身，跃到了墙壁的另一边。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墙头，脸上的笑容莫名渐渐地淡了下去。
“……真是糟糕啊。”
不论是天气，还是心情。
雨越下越大，就算清水遥赶着回家，在临近家门的时候身上也被浇了个透。
他晃晃脑袋，把下巴上的水珠都甩开，这才开始翻找门钥匙。
然而就在他即将推开门前夕，怪异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门锁维持在了一个半开的状态，清水遥停顿了一会，却并没有立即推开门。
直到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
清水遥推开门。
一眼就能收入眼底的客厅里，穿着黑色西装，脖子上带着一圈choker的橘发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在胸口，懒洋洋地盯着他看。
清水遥：“唉，稀客。”
被阴阳怪气了也不恼的中原中也面色淡淡：“想要找到你还真不容易。”
可我也没刻意隐藏自己啊，清水遥挠头，深知如果港口mafia想找人的话，他怎么藏肯定都藏不住的，还不如顺其自然，躺平不挣扎得了。
所以还是你业务能力不行吧。
“我以为我的所作所为应该不至于被麻烦找上门？”
站在沙发一侧的芥川龙之介不着痕迹的脸色变了变。
骗走中也先生宝贵经验之后竟然还说不至于被找上门……吗？
真是渣得明明白白，让人想要把水泥灌进他的嘴里，然后扔进大海变成海洋废物里。
并不能做到从芥川龙之介表情里微妙变化读出其中深刻含义的清水遥坐到了中原中也对面，客气得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屋子的客人：“所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中原中也似乎这个时候才被启动，动了动手指，芥川龙之介便递给清水遥一份文件。
“签了它。”中原中也命令道。
尚未来得及翻阅其中内容的清水遥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如果我不签呢。”
中原中也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了。
中原中也换了个姿势，看上去还是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身上冒出的危险气势却让清水遥如同炸毛了的猫，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他单手托腮，语气淡然：“你可以试试看。”
“……所以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清水遥僵硬地问。
“合同。”
中原中也笼统地概括，然后简单地介绍。
“只需要在我叫你的时候跟我睡觉。”
哦，“只需要”，“跟我睡觉”。
听听，多么霸道总裁的发言啊。
清水遥面无表情，只想手撕了面前长歪的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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