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行刑堂。
足有一个现代大酒店的大堂那么大的空间。
但是却空旷。
说是空旷,其实东西也不少。
——不少的刑具。
而江有汶他们低着头恭敬地进来的时候,余光所及,是一个奄奄一息的浑身血色的男人四肢无力地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呢喃着:“陛下,罪臣伏罪……罪臣伏罪……”
模样颇为凄惨。
江有汶和黄泽低着的眸子对视一眼,眼睛里的话不言而喻:
‘那是王羽。’
“诸位爱卿。”
只来得及对视一眼。
接着,看不见的上首传来一个稚嫩但却又饱含成熟意味的男孩儿声音,冷淡而又颇有威严,“来了。”
是疑问句,但是其实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臣等参见皇上。”
走在江有汶前面的,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臣带头跪下,对首座上的男孩儿行参拜礼。
诸卿跟着行礼。
“平身。”那男孩儿的声音顿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听起来颇为风轻云淡。
诸卿平身了,江有汶抬起眸子来迅速将场内的情景扫了一遍,然后按下视线,“专心致志”地盯着青石地板上两石相接的那道缝,像是要将那里盯出花儿开。
孰知上首座上的男孩将此尽归眼底。
缩小版的明黄色帝王常服剪裁有度,其上九龙各有姿态,栩栩如生,可见绣工了得,金丝绣的云纹,贵气扑面而来,那双小巧精致的踏云黄面白底盘龙靴搭在金丝楠木的轮椅踏板上……
没错,轮椅。
这是苏醒得太晚了的后果。
罗梓紧赶慢赶,但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棺木已经结开了封印,小皇帝朱允焐还是没能挨到他的到来,先一步灰飞湮灭在了尘世间。
当罗梓醒来之后,才发现由于时间错过了,小皇帝的双腿却……
因为阴气的入侵而被隔绝了神经——换言而之,就是腿不能用了。
除非找到解决的办法。
“平身吧。”
“苏卿,你也回来了。”
罗梓头顶镂空双龙含珠金冠,长发束起,一丝不苟,还是稚嫩的孩子气脸庞上,却带着不符合这年龄的成熟与冷峻。、
他灿若星辰的双瞳中没有浮现出半点情绪波动,有如一潭只有灵气,却无生气的寒潭。
他看着底下的一名领头的中老年臣子,眸中难得浮现出一丝温情:“实力恢复了么?”
“谢陛下挂怀——”苏大人上前一小步出列,拱手感激道,“微臣已经恢复十之八九了。”
罗梓欣慰地点点头,心中却闪过一丝不以为意。
明明是小孩子的身材,小个子,又坐在轮椅上,按理来说,应该是平视,甚至只能仰视的。
但是那双瞳孔此刻却像俯视着面前人们一样,以高高在上的视角观察着事态。
梓,毕竟是梓。
虽然原先的灵魂本体也不是年龄很大,但是毕竟也是经历过那么多的人了——要知道成熟不是光看外表和年龄的。
比如现在,他就能以不一般的角度来看待面前“忠心耿耿”的臣子们。
让他露出温情的那个领头的“苏卿”,全名叫做苏兼,字长康,有所谓字是以人为准的,但是苏兼却不是。
苏兼身体不好。
朱允焐在位称帝时,苏兼其实就已经坐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了——对于一个年仅四十二岁的工部副长官而言,这应该正是政治的黄金年龄,如无意外,以后是有机会问鼎宰相这类权势的。
因为他只要再进一步,那就是尚书!此刻刻没有宰相,与内阁大学士这种歧形的产物。
即使是朱棣篡位了,以后二朝为臣,好好经营,以后也不是不能权倾一时。
但是苏兼却“毅然决然”的跟着朱允焐走了。
长生……对于一个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日子还有多久的人的诱惑有多大,朱允焐才十二岁,他体会不到。
原先的小皇帝不知道其中缘由(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但却不说,按小皇帝的事迹,确有可能),所以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好臣子推心置腹。
但是现在允焐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梓。
罗梓虽然现在受朱允焐原身的性格影响,变得谨慎且冷淡,但是……
对权臣的警惕却一如既往。
“陛下……陛下……微臣错了陛下……”
就在罗梓心中思虑不定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声音。
罗梓抬眸望去。
被拖走在一旁行刑结束了的罪臣大理寺从五品下少卿王羽,细声呻吟着认罪求饶。
“哼!”
罗梓原本缓下来的情绪在见到那人的脸的时候,愤怒却又喷涌而出,冷哼一声。
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的程度。
这个人……
不!这个畜生!
这个披着人皮的大理寺原高官!
就在三天前,居然将分配给他的张家村一地全然屠杀!
都察院听闻,前往调查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地惨死的尸体!
手段恶劣残忍,碎尸随地能见,甚至还有总角稚儿和襁褓孩子!
孕妇。
老人。
无一例外!
尸身曝晒郊外,无人来收。
当晚,竟然所有剩下的完整尸身在吸收了月光精华之后,都转化成了行尸!
呵呵,你想想那个场面——荒郊野外的,竟然游荡着数百具行尸!
衣衫褴褛,伤痕遍身……其中不乏牙牙学语的孩子,和白发苍苍的老人……
恐怖,却又饱含悲凉……
都察院时期的大佬,正三品左都御使姜云来,当夜带着手下马不停蹄,一夜未眠,才能一个不剩地清理完,让死者能够安息。
你叫他怎么不怒?!
你叫他怎么不心酸?!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啊!
好臣子啊!
罗梓受到原身的影响,以身带入,心下顿时一片悲凉,不愿再看王羽的那张文质彬彬的脸,抬手捂着额头,闭上眼睛,心冷,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臣子迅速将王羽带走他的视线中。
头上刚被罗梓扔出的瓷杯砸破脑门的左都御史姜云来,此时头上的血痕已经恢复了,除了狰狞的血迹外,没有能从他身上找出受伤痕迹的地方。姜都御使忙磕拜了一个头,站了起来,吩咐下属将受伤惨重的王羽给拖出去处刑。
谁知,这时王羽见陛下仍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样子,竟然一时暴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