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妃闭着眼,不代表她不知道殿堂里发生的事,朱棣的震怒、海棠的顶撞、轻蝶的陷害、方大人的请辞、皇太孙的帮腔,这一切的一切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装昏迷是迫于无奈,谁让她海棠的命这么大呢?居然皇上正巧到了御花园。她还真有本事,居然把自己逼得失去冷静,连皇上都龙颜大怒。
怎么办呢?是帮她一把?还是落井下石?如果她海棠把过去的事给捅出来,结果会如何?皇上天生疑心重,且不说自己的荣华富贵,苏家一门的性命只怕难保,何况汉王的大业呢?不行,这一切都不能给她海棠陪葬,看来只能丢车保帅了。
莹妃经过一番权衡,最终下了决定。缓缓睁开眼,唤了声“皇上”,守着她的太医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有公公扶着莹妃从偏厅进了殿堂,“皇上。”
朱棣面色一缓,扯了扯嘴角,“爱妃,你终于醒来了?来,到朕这里来坐。”
莹妃带着疲累的笑,扫过殿堂里的众人,除了她海棠,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动弹。
莹妃盯着海棠,脸上换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方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跪在地上呢?刚刚暑气那么重,你没事儿吧?”甩开扶着她的手,急急地向海棠走过来,眼神里却在传达另一种讯息。“如果你想活命,就不要乱说话。”
海棠看着她的眼神。心下了然,看来这一把赌对了,“可以。只要你能帮我脱困。”
走到海棠面前,莹妃要拉她起来,海棠连连摆手,“娘娘,您宅心仁厚。是民妇害您摔倒,您还如此关心民妇。民妇实在是愧不敢当。”海棠在自己地腿上拧了一把,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说什么呢?只怪本宫自不量力,想要拉你一把,不想,这身不争气啊。”莹妃也做了个伤心状。
“爱妃,你刚刚转醒,就不要再累着了。来人啊,扶莹妃到这里来坐。”皇上看到两人当众人是摆设,有些不悦。
“皇上,方夫人刚刚了些暑气,怕是身会受不了,您就要让她先站起来吧?”莹妃在皇上面前装娴淑。
“爱妃,你说说看,你刚刚和氏在园里聊些什么呢?还不让人在跟前侍候。”朱棣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
莹妃本来惨白的脸马上出现了红晕。“皇上,莹儿在向方夫人讨教女人的事啦。”
“女人的事?”朱棣不相信地盯着她。
莹妃红着脸,附耳轻轻说了句话,然后低下头玉指绞着衣角,做羞涩状。海棠看到这里,无力地把头低了下来。这女人还真是天生的演员。
“你啊!”朱棣被她一句话哄得心情大好,转头看着海棠正低着头,想想刚刚这女人胆敢说自己是昏君,一时间火又冲上了头,哼,等会儿再修理你。
“轻蝶,你说氏掐娘娘的脖,推倒娘娘是怎么回事?”
“轻蝶,你怎么能这样说方夫人?”莹妃先开口堵上她地嘴。
“娘娘,奴婢、奴婢……”轻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起先娘娘明明给她做了个手势。难道是自己弄错吗?
“你站得那么远,怎么可能看清楚?你说是不是看花了眼?”莹妃进一步提示她。
轻蝶当下有了借口。“皇上,奴婢站得远,只看到娘娘和氏两人拉扯在一起,心下以为是氏要害娘娘,所以、所以就……”轻蝶跪着爬了几步,拖着莹妃的裙摆,“娘娘,奴婢一时情急,看花了眼,还请皇上开恩,娘娘恕罪。”
朱棣面带愠色,“真地?”
“是、是真的,皇上,奴婢妄言,还请皇上开恩啊!”轻蝶一边哭一边磕头。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莹妃把身倚在他身上,“皇上,轻蝶是担心臣妾嘛,您就饶了她这一回,要不您就罚她永远呆在臣妾身边,为臣妾解闷,怎么样?”
朱棣被她一哄,包公脸笑了,“这也算罚?行,爱妃说怎么罚就怎么罚。轻蝶,你可听清楚了?”
“奴婢,叩谢皇上恩典,叩谢娘娘恩典。”轻蝶松了一口气,一边抹眼泪,一边谢恩。
朱棣摆摆手,示意轻蝶退下,然后专注地盯着海棠,“氏,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说朕是昏君?”
海棠整理了一下思路,“皇上,民妇没有说皇上是昏君。”
“哼,你口里没有说,心里是这样说的,不然你怎么会抬出莫须有这三个字?”
“是因为,民妇知道皇上是个明君,断不会因为民妇抬出这三个字,就草率定民妇的罪。”海棠拍起了马屁。
“朕是明君?是明君,为何你还敢跟朕顶撞?”朱棣可不吃她这一套。
“民妇只是在跟皇上摆事实、讲道理。”
“摆事实?讲道理?”朱棣的眼又圆了。
“皇上终日为江山社稷操劳,对于民妇这等家务俗事,自然涉及不多,民妇只是向皇上说明,民妇的所作所为,没有触犯大明律。”
“哦,朕还要好好谢谢你,让朕对我大明律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朱棣看着她在强词夺理,嘴角地冷笑不断。
“民妇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跟朕顶嘴不是振振有词吗?”
海棠有些抓狂,这台阶应该怎么找啊。
“皇爷爷,依孙儿看,这方夫人只是对方大人情意深重,一时口不择言。您就看在大人和方大人的面上饶过她嘛。”朱瞻基找了个机会帮腔。
“是啊,皇上,依臣妾看,这女儿家嫁出去了,再被休回家,实在是很难接受的,那天要是皇上不要莹儿了,莹儿连死的心都有呢。”莹儿一边帮海棠求情,一边向皇上表明心迹,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皇上,自从氏嫁进我方家,一直恪守妇道,从来没有做过出格之事,还请皇上看微臣的份上,收回成命。微臣愿意辞官以保住方家儿媳。”方庭松把乌纱帽放在地上,给朱棣磕了三个响头。
“方庭松!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朕?”朱棣本来已经平静的湖水又刮起了风。
“草民不敢,草民一直认为,不能治理好家又如何能治理好一州一府。草民连家都没有治理好,还要让圣上分心,这治州府之事自是不能胜任。”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想着方庭松的说辞,殿堂里异常地安静,众人连呼吸都显得十分的小心。
“好了,都不要跪了起来吧。”良久,朱棣说话了,“方爱卿,你治理应天府如何,朕心里清楚的很,你的说法朕也很赞同,反过来说,方家在你的治理之下,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差,这氏,就交由你去处理了,休妻之说就此揭过,辞官也不必了。”
海棠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老爷在,不然这朱棣不依不饶的,自己要如何脱身。
“好了,皇上,这会儿也累了,咱们回自己宫里去吧。”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莹儿扶着皇上起身,临走前剐了海棠一眼,仿佛在说,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就看你有没有这么好地命了。
出了宫门,海棠麻木的膝神经还没有恢复过来,走两步就想要停一下,走在前面的几人,终于停了下来。
维宇绷着脸看着她,海棠硬着头皮行到他跟前,乖乖地行了一礼,“爹。”
“哼。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刚刚在殿上为何胡言乱语?”低声地喝斥着她,看着自家的马车开了过来,“跟我上车。”
海棠微张着嘴,眨了眨眼,“为什么?皇上不是说不用回家吗?”
“哼,你想回去,我还不敢让你回去,上车!我有话和你说。”维宇一拂袖,径直上了车。
海棠为难地看了看方家父,老爷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她上车,“你先上车吧,我会让大一跟着你,到时候接你回家。”方楚亭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
揭开车帘,看着里面一脸菜色的维宇,海棠小心地倚着门边坐下,情况不对咱就跳车。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刚刚腰杆不是挺得笔直吗?”维宇看着她的举动,讥讽的笑着。
海棠摸了摸自己的脖,怎么办?可千万不要问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不然穿帮是穿定了。
车里又静了下来,维宇微眯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海棠数着车轱辘的声音,心里暗自盘算要如何脱身。
“听说你在方家过得不错。”睁开眼看了看她,复又眯上了眼。
“托爹地福。”少说话少出错。
对面地人脸上的菜色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是地一脸亲切的笑,像极了承谧,“你是托你母亲的福,海棠,你长得越发像你母亲了。”一边说一边叹着气。
人家都已经过世几年了,不要一副很惋惜的样,如果你真心喜欢她,对女儿也不会不闻不问,想起来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