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前站在三个华服浓妆的女人,有人在补妆,有人在理头发,有人在喷香水,见着镜子里映出了钱小沫的身影來,三人这才住了话头,但也并不畏惧刚才的那番话被钱小沫听去。
“我希望你们,不要再说刚才那样的话了。”钱小沫开门见山。
三个女人相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笑开了。
“哟,钱小姐,自己敢做,还害怕别人说啊?”
钱小沫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怕你们说我,但请你们不要把雷铭牵扯进來…”
“自己当初勾搭连大公子的时候,怎么沒有想着有朝一日,别人会这样议论你的前夫?”
“你们……”钱小沫急得面红耳赤,“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笑话…这种事情,还要我们想象吗?连大公子被你这样的人黏上,一生都会洗不干净…”
三个女人突然趾高气扬地朝钱小沫围了过來,个个眼里都闪着妒忌和嘲讽的火焰。
钱小沫后退着,“你们想要做什么?”
三个女人只是笑,并未说话,但是她们的笑,却深深地寒进了钱小沫的心里…
钱小沫吓得浑身冷透了,脚下猛地碰倒了什么硬物,糟了,她已经退无所退了……
另一头,见山阁里,欢笑声此起彼伏。
连荣麟和雷铭依旧伴在陈董身边,慢慢从闲聊日常的话題,上升到了商业上的问題。
陈董的态度始终是模棱两可的,毕竟是在商业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几十年的风云人物,雷铭实在探不出陈董内心的实际想法。陈董似乎也不想一锤定音,无论交情多好,在商业利益面前,都是屈居第二位的。
“希望以后我们也能有合作的机会……”
连荣麟话音刚刚落地,顾琪雪端着酒杯过來,突然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都倒向了连荣麟,手里的红酒从连荣麟笔挺的礼服领上一路流了下來,留下了一团渐渐晕染开來的酒渍。
“啊…真是对不起……瞧我……我刚刚觉得有点头昏,你沒事吧?”
顾琪雪放下了酒杯,赶紧用纸巾擦拭着连荣麟的衣服。
连荣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冰冷地说道:“我沒事…雷太太…”
顾琪雪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梢,得意的勾着嘴角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笑得狰狞。
“不好意思,陈董,我先失陪了。”
连荣麟颔首向陈董道别,顾琪雪成功的支开了连荣麟,只剩下雷铭和陈董就凯盛的危机深谈。只不过陈董好像意不在此,借口今夜是连家酒宴,不谈生意上的事情,又敷衍着说改日登门拜访,再详细商谈,然后也走开了。
“这个狡猾的老狐狸…”顾琪雪不耐烦地跺着脚,“亏我还故意支开了连荣麟…”
雷铭瞪着陈董的背影,沒有说什么,只是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
“你不用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顾琪雪挽着他的胳膊应道,“我和陈董的夫人聊聊,女人的枕边风,还是很有用…”
雷铭瞥了眼她挽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抽了出來,径直朝前走去。
顾琪雪望着他的背影,得意的双手抱肩,呢喃道:“你迟早都是我的…”
冬夜的天不够明朗,天上一颗星星都沒有,偏偏也不落雪,毫无景致可言。
雷铭走在空无一人的羊肠小道上,他记得以前有人和他说过,冬天要下雪才好玩…他们可以一起去堆雪人,一起去滑雪坐摩天轮,还能疯狂地在雪地里打着雪仗……雷铭回忆着,嘴角忍不住笑开了。
只可惜,今夜沒雪,好像注定了今年,不会有人陪他赏雪玩雪了。
雷铭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此时,他的身旁不远处,突然传來几个女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大着肚子,我们这样,会不会……”
“沒有了这个孩子,我看她有什么狐媚功夫缠住连大公子…”
“对…她最好沒有这个孩子,我们也有机会…”
“放手……你们……”
最后响起的这一丝孤独又惶恐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惊起了雷铭心里那片死湖的涟漪…
同样的夜空下,连荣麟快步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钱小沫已经去了很久,但还是沒有回來,连荣麟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他越走越快,沿路抓着身旁的宾客,追问道:“有沒有见到我带來的女伴?”
“沒有……”
“你呢?有沒有见过?”
“沒有沒有。”
“你有沒有见过……”
“沒有。”
连荣麟失望的叹着气,怎么会一个人都沒见过?
此时他正好站在一座拱桥上,连老爷子款款从桥的那头走了过來,和他撞了个对照。
“你这样到处找人,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女伴吗?”
连荣麟顿下脚步,抿了抿双唇,“我心里只有钱小沫,什么联姻,我都不会考虑…”
“你曾经答应过我,你的婚姻由我做主,所以我随便你婚前如何招花惹草,我哪一次管过你?你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上门找麻烦的女人也不少,你说,我什么时候阻止过你?什么时候训斥过你?我只求你保全我们连家的名声,现在好了,你带了一个女人回來,还大着肚子,你是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连老爷子动了气,杵着权杖一顿好骂。
连荣麟扬了扬眉梢,冷笑道:“那爸爸当初背着我妈,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因为那个女人能帮你一步登天?而我妈妈,除了付出爱情和青春,什么都沒有…”
“你……你现在教训起我來了啊…”
“爸,你不懂什么是爱情,你根本沒有懂过…”
“爱情?”连老爷子讥笑道,“爱情在这个社会还值多少钱?你沒有钱,沒有权,哪个女人肯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有了这两样,你想要多少女人,想要多少爱情,你应有尽有…爸爸是过來人,你为什么就不听爸爸的话?”
连荣麟满脸苦涩,“妈妈要是听见你的话,会从地里气得跳出來…”
“混账东西…”
连老爷子彻底被激怒了,抡起权杖就朝连荣麟打去,正在这个时候,桥下的人忽然大喊大叫起來,“不好了…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快來啊……”
“溺水了?”
人群开始喧闹起來,大家都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连老爷子一脸的铁青,怎么会有人在他的宴会上溺水?
连荣麟此时找不到钱小沫,又听见有人溺水,心里是毛焦火辣,根本顾不上桥上的连老爷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顺着人群,一直跑向留莲湖。此时的湖边已经被乌压压的一群人包围,大家七嘴八舌,指指点点,连荣麟只有拨开他们,才奋力地冲到了最前面。
“小沫…小沫…”
看着平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完全沒有意识的钱小沫,连荣麟吓得大惊失色,立刻扑上去脱下外套披在钱小沫的身上,然后立刻开始做人工呼吸。
天知道,这么冷的天,钱小沫是怎么掉进湖里的?
连荣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气哈出在空气里,都能看见一阵阵的白雾,可是钱小沫还沒有醒來…连荣麟侧着身子压在她的心口,听着她心房微弱的跳动声,他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心急火燎地继续做着人工呼吸,现在连带他自己,嘴唇都冷得发乌了。
“钱小沫…你必须给我醒过來……你给我醒过來……你不可以死了…混蛋……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知道我还有好多话沒有和你说……你知道,我还有好多错误沒有弥补…你……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死?起來……钱小沫…你给我起來…”
连荣麟一面按压着钱小沫,一面焦急不安地低吼着,可是钱小沫的脸色越來越白,越來越灰,好像生命正从她的身体里开始一点一点的流逝。周围的人都已经叫了救护车,可这里是郊区,救护车什么时候能來,谁都不敢保证。
顾琪雪也拥挤了过來,看着眼前的画面,她是错愕,也是难以置信。
她环顾四周,雷铭呢?钱小沫出事了,雷铭怎么不在?
他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人群喧闹起來,男士都脱下外套盖在钱小沫的身上。
而一直隐在暗中的雷铭,此时手臂正挂着自己的礼服外套,外套早已经湿透,一滴一滴清冷的湖水正沿着他衣服滴落在地面上。
啪……啪……啪,像极了此刻,钱小沫微弱的心跳。
雷铭长叹了口气,一串白气陡然升向空中,湿漉漉的头发紧紧黏在他的脸上,贴身的白衬衣早已经被水浸透,隐隐约约,都能从衬衣外面看见他雄健发达的胸肌。
他一直望着人群的方向,双手紧握成拳,谁都不知道,是他把钱小沫从水里救了起來。
此刻,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喊着“救护车來了…”,雷铭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连荣麟横抱着钱小沫站了起來,低语着,“你坚持住…救护车來了……你不会有事的…”
钱小沫无力地倒在连荣麟的怀里,忽然吐出了一口水來,眼睛颤抖着似乎也稍稍眯开了一条缝。连荣麟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在园子里飞奔着,身后一旁围观的人群这才渐渐散开。
此刻的钱小沫意识尚不清醒,但她朦朦胧胧间,也知道有人抱着她。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这个轮廓却是这么的熟悉。
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抱着她跑着,也说过让她坚持住的话。
好像,是在火里。
好像,是……
钱小沫眨了眨眼睛,此刻的她已经躺上了救护车的担架,她却一把抓紧了连荣麟的手。
他棱角分明的脸映入她的眼前,是那样的清晰。
对,在火里,好像也是他抱着她,说着这些话…
钱小沫迷糊了,怎么会是,连荣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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