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天亮,走廊上咯吱一声响,是陈旧的老木板的声音,却猛地惊醒了钱小沫。
她和衣躺在床上,原本睡得很浅,猛地一个惊坐而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只紧张又惶恐地看向房门。气息紊乱,额头上都是淅淅沥沥的冷汗,一夜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下又被噩梦纠缠。
钱小沫听门外又沒了动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看向窗外,天色不好。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是那天从游戏室里出來后的第三天。
简念留下那句小心翼翼藏在心中从不肯外露的真心话后,沒有再出现过,也沒有再找过钱小沫,好像一下子从山庄里面消失了。但是,管家亲自送來一日三餐,佣人们将钱小沫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终于明白自己身为人质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待遇了。
所以,简念的那句话,是真的了?
……我要你…钱小沫,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姑娘。”
钱小沫身后突然传來一个声音,她正站在窗前发呆,完全沒有留意到有人进來了,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赶忙转身过來的时候,撞翻了一旁的大花瓶,清脆落地的声响,沉闷得像是压在了钱小沫的心口上。
“姑娘,少东家想要见你。”进來的女佣冷冷地说道。
钱小沫咽了咽吼中的硬物,渐渐回过神來,只得跟着女佣离开。
这个女佣看起來十分面生,至少不是这几天來伺候钱小沫的佣人之一。但是钱小沫想着她也是简念的手下,丝毫沒有起疑,满揣着心事跟在她后面。钱小沫寻思着,简念这个时候提出见她,肯定是要她的一个答案。
答案,可是钱小沫根本沒有想好啊…
准确说來,这个答案也根本不用去想,她怎么会因为简念而离开雷铭呢?
她沒有想好的,只是这样伤人的拒绝话,要怎么说才足够委婉,足够不会激起简念的愤怒而掀起更大的波浪…
钱小沫一路走着一路思考着,等她抬头看向四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从未來过这里。
“那个……这里是什么地方?”
钱小沫很疑惑,她的脚下是泥泞的土路,身边都是半人高的野草。
一阵强劲的狂风吹來,野草恣意妄为地摇摆着,扫在钱小沫的身上格外不舒服。
女佣继续在前面带路,一句话都不说。
钱小沫皱眉,回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而这一回望,钱小沫才幡然醒悟,这大片大片的草地就是自己每天在窗台上看见的那片荒地。钱小沫皱眉,简念会在这种地方见自己吗?
“喂,你到底带我來这里做什么?”
女佣沉默不语,钱小沫加快步子想要追上去拦住她,偏在这个时候,女佣忽然停了下來,钱小沫踉踉跄跄地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原本就沒站稳,差点沒有刹住和女佣装一个满怀。
“主人,人已带到。”女佣斩钉截铁的语气,像是受训多年的女兵。
钱小沫脸上的疑云比天上的乌云还要厚重,再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女佣,很显然和山庄里其他的女佣都不同,是女兵假扮的…钱小沫这才肯定了,要见自己的人绝对不是简念,而这个人,是一个沒有办法出入自己房间的人,那么,就只能是……
“退下。”
清脆悦耳,却又强势果敢的嗓音,Martini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了出來。
钱小沫微微扬起下颌,她现在对这个戴着黑色面罩的女人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费尽千辛万苦想要自己死的女人。
女佣领命后,立刻退下把风。
Martini这才冷笑着站在了钱小沫的对面,“想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少东家下令任何人不准靠近,除了服侍你的人。哈,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是來做客的,还是來做俘虏的?”
“开门见山,你想怎样?”
“很简单,你知道了我们的基地,知道了我们组织,又知道了少东家的身份,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离开?”
钱小沫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气,或许是仗着简念那天表白的话,她打赌简念不会让她死,于是牢牢的抓住了这枚保命的王牌,“那你也可以像简念一样,永远把我囚禁在这里。”
“你在用少东家來压制我?”Martini冷嘲热讽的一笑,“少东家听见不知道会不会高兴?”
Martini的笑声,让钱小沫心里发憷,这个女人总能令人不寒而栗…
刹那之间,笑声戛然而止,沒等钱小沫反应过來,Martini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钱小沫。
钱小沫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黏糊糊的全是汗,一颗心狂跳不止,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简念……简念不会让你杀我的……”
“是…他不会,但这是我们的任务,如果你不死,我们全都得死…”Martini阴狠的一笑,“你觉得,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我们全团队的命重要?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次任务就毁在你的手上…”
“……”
“钱小沫,你早就该死了…”
Martini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來,右手食指加重力气往回扣动扳机。
钱小沫从沒感觉过如此冰冷,也从沒觉得枪筒里的世界是如此的黑暗…
她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在Martini扣动扳机的刹那,钱小沫恐慌的转身拔腿想跑,但是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钱小沫知道自己唯有一死,立刻闭上眼睛,可等了好半天,她身上丝毫沒有钻心的剧痛,怎么……怎么回事?
钱小沫缓缓睁开眼睛,眼前还是Martini举枪对着自己的画面,可为什么她最后沒有开枪?钱小沫皱眉,浑身僵硬又冰冷,还以为是Martini在故弄玄虚想要折磨自己,可Martini的脸色并不好,像是受到了比钱小沫所感受的恐吓还要大的恐吓。
钱小沫这才微微侧身,跃过Martini的肩头看过去,她整个人顿时一惊……
简念?…
“少……少东家……”
Martini的声音发颤,微微侧头,余光落在自己的后腰,黑黝黝的枪口正抵在她的身上…
她一个颤栗,全身立刻石化了似的,“少东家,我……”
“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简念声音低沉地回荡在空中,虽有几分有气无力的感觉,但语气里的强势还是不容忽视的。钱小沫皱眉,这才看清简念脸上有伤,他怎么会受伤呢?而且全都是新伤,伤得还不轻,难道……是雷铭找來了?
钱小沫一阵欢喜,不是因为简念的及时出现,而是因为雷铭的到來。
“少东家……我沒有办法……钱小沫知道的太多,不管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为了我们组织基地,钱小沫都该死…我们必须杀人灭口…”
“我自有办法……把你的枪,收起來…”
一声令下,虽然Martini不甘心,但还是只有照做了。
“少东家,东家和我们,都需要你的一个交代…”
Martini转身,目光深沉又犀利的看向简念,是无奈又是痛心,擦过简念的肩头,不甘心地离开。简念这时,才收回了枪。钱小沫犹豫着,还是抬步走向简念,走了沒几步,简念突然一个趔趄,猛地单膝跪倒在地上…
钱小沫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小跑上去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简念闷闷的一声**,钱小沫抓着他的胳膊虽然沒有用劲,但却弄疼了他。
钱小沫手足无措,又松了手,看着简念原來握枪的手一直都是颤抖的。
这些伤,不会是雷铭造成的,钱小沫立刻明白了这一点,但谁还能伤着简念?
“你受伤了……怎么……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我去叫管家……去叫医生……”
钱小沫刚要站起來,手腕猛的被人抓住,她回头,跌入了一汪深渊般神秘莫测又坚定渴望的眸子里。她愣住了,一道强势的力量抓着她,不容钱小沫有丝毫的反应,她已经坠入了简念的怀里。他的胸怀很冷,冰冷刺骨,哪怕浑身的伤痕一挨就疼,但他却死死的禁锢着钱小沫,抱着她不愿松手。
钱小沫手足无措,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僵硬地垂在他身边,迷茫地瞪圆了眼睛。
“不要走……”
“……”
简念嘶哑的嗓音不似刚才那般强势,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哀愁和孤独,让钱小沫更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唇角,保持着被他拥抱的姿势,轻咳了一声,勉强问道:“你是怎么受的伤?”
“这是,他对我沒有完成任务的惩戒……每一次。”
“他?”钱小沫一愣,旋即明白过來,“你的父亲?”
简念沉默,什么话都不说,只静静地嗅着钱小沫发间的玫瑰花香,能止痛。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简念扯了扯嘴角,是无尽的苦涩,“有。”
钱小沫侧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她叹了口气,两个人就这样淹沒在野草里,沉默不言。
风沙沙响,钱小沫的发丝乱舞着,乱舞着,如同她此刻的心绪。
她忽然在怀疑,自己和雷铭的计划,是不是错了……
错了吗?
良久,管家等人这才赶來找到了简念和钱小沫。
望着简念被管家扶着远去的背影,钱小沫心里越來越迷茫,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又正在经历着什么?为什么偏偏,他总能给她很熟悉的感觉?还是只是因为,这抹背影,实在像透了连荣麟?
钱小沫垂下眼睑,不得不跟在他们后面回到屋子里,手里转动着项链上的小坠子。
虽然出了屋子,但她并沒有离开风暴山庄的地界,周围都是巡逻兵,她一己之力根本逃不掉,更何况她还要靠着自己项链里的信号源发射器,告诉雷铭准确的地理位置,她的任务,也还要继续…
一行人远去,隐在不远处草丛里的一个女人这才动了动。
她目睹了这一切,只袖手旁观,然后默默离开,沒有引起简念的丝毫主意。
风暴山庄的风暴,已经如此刻头顶上方的乌云一般,积压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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