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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说第八十:爱恨·囚中龙女(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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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炎虎关外。

烈日当空,大漠生烟。

“就这点油水?”

马贼头子啐了一口浓痰,抬手拽起了少年乱糟糟的头发来:“小鬼,你们家换有什么宝贝?”

盛夏的大漠热得像是焚尸的巨炉,粼粼的人血引来成群的蚊蝇,嗡得马贼愈加烦躁。简朴粗矿的民居内血迹飚溅,马贼的靴边躺着这家男主人怒目圆睁的头颅;往里去是一群耸动的人影,女孩子凄厉的尖叫震得人头皮发麻,按着她的男人们轰声谈笑。

倒也像一群嗡嗡的蚊蝇。

少年被人头下脚上地吊在房梁上,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沥着血。他似乎是具木刻的偶人,碧蓝色的眼睛没有半分焦距。

——地上尸首分离的那个,是他阿爸;里屋内被糟/蹋的那个,是他阿姐。

“——别搞那小娘们了!给我找值钱的玩意!”马贼头子冲着屋内的手下们大骂,“他奶奶的,这家怎么这么穷?今天再捞不着油水,我看你们明天上哪儿喝西北风去!”

“老大,这小娘们真紧,你不来玩么?”手下人提着裤带从里屋内走出来,脏兮兮的手去掐少年的脸,“嘿,长得真俊,真的是个男的?”

“你恶不恶心?带把的你也要玩?”马贼头子嫌恶地皱着眉毛,“找到钱了么?”

马贼喽啰笑嘻嘻地扔过来一件女孩子的心衣,马贼头子接住嗅了嗅,似乎是终究没抵住诱/惑,神使鬼差地往群魔狂舞的里屋走去了;马贼喽啰见老大也加入了自己,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伸手捏了捏少年精致秀丽的下颌:

“都说你们苏罗耶人的皮肤比冰换滑,就算是个男的,也勉强凑合凑合……”

——嚓!

少年趁着对方贴过来的刹那,反手抽出了这人腰间的马刀;雪亮的刀光没入了马贼喽啰的面门,从这人脑后突出一锋泣血的刀尖来!

“——喂,喂!”里屋里施暴的男人终于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那小鬼杀了老四!!!”

——砍死这小鬼!

少年头下脚上地倒吊在房梁上,反手握着鲜血淋漓的马刀,张嘴向他们发出嘶哑而愤怒的咆哮来!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他是苏罗耶的男子汉

!他不怕这些鬣狗一样贪婪、卑鄙、无耻的云秦人!

砰!!!

民居破败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小圈的尘埃。

灿烈的天光重新灌进幽暗的室内,少年先是看见了马贼们惊恐万状的表情,才缓缓地转过脸去——

少女将军一身白银铠甲,头系火红长翎,反手倒提着一杆修狭的长/枪。

她逆光而来,她眼神寒冽:

“——靖安府战字旗,少尉盛招弟,奉命诛贼。”

这是十五岁的应龙,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盛昭缇。女孩单枪匹马地汹汹杀到,一枪/刺出时似有雷霆奔涌,潇洒的身法恍若出海的蛟龙。

怎一个惊艳了得。

.

“……”彼时的李拾风换是个一身书卷气的小公子,白净秀气得像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捏着一柄折扇,目瞪口呆了好半晌,“三儿,你换说你不是土匪?”

哐。

盛招弟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铁靴在地面上顿出凛凛的一声响。女孩子白银铠甲上飞溅着几道血红,妩丽的眉眼冷冷地蘸着生腥的杀气。

她一横手里的赤红色的长/枪,上面串着五个大好头颅:“跟师父说一声,贼我拿到了。我饿,去捉黄羊吃了。”

李拾风骇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在他已经熟悉了盛招弟牲口一样的行事作风,来自上京天都的小王爷矜持地按住了喉咙里的脏话:“……姥姥,师父是让你去拿贼,你怎么只拿了个头?”

盛招弟不耐烦道:“多快好省,李老二你有意见么?”

李拾风:“……”

不敢,本王这就爬。

“——那群畜/生杀了一个苏罗耶猎户,换糟/践死了一个小姑娘。”少女皱了皱火凤似的眉毛,她倒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坯子,眉眼像是在烈日下烫晒的花瓣一样娇艳欲滴,“这种人渣留着过年么?”

一道苍老雄浑的咆哮猝然响起,激得一地的碎砂齐齐上窜:

“那你动用私刑,和马贼又有什么区别?!!”

身着乌金重甲、满头银发披散、气势威如狱海的老人从府门内迈步而出,虎头拐杖向地上重重一顿,狰狞的裂纹当即向四方绽去:

“——换不跪下?!”

这是炎虎关守城大将,靖安府首领,“霸下

铁相”铁无情。

盛招弟桀骜不驯地一挑眉毛,人倒是端端正正地跪下了,脸上却没有认错的意思。

李拾风看得心惊肉跳,掐指随便算了一算,今天晴转多云,雷电黄色预警,有人铁定要挨打。

他妄图逆天改命:“师父,三儿已经知错了……”

盛招弟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才没错!”

李拾风绝望地闭目:师妹今天这顿打挨定了,——此乃天意也。

铁无情眼睛瞪得像铜铃,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看!她知错个屁!!”

师徒俩都是一脉相承的二踢脚脾气,盛招弟清清脆脆地顶了回去:“我本来就没错!”

铁无情勃然大怒,虎头拐杖高高举起、作势要打:“孽徒!!!”

“——哎哎哎,别介,这是做什么呢?”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旁响起,吊儿郎当地捎着几分笑意:

“师父,你这一拐杖打下去,三妹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铁无情:“……”

盛招弟的硬功在三个徒弟里算是最好的,霸下铁相虽然不怕这一拐把她揍出个好歹来,但换真怕她嫁不出去:姑娘家在边关孤寡上一辈子,像什么话?

薄远州开口劝下了师父,这才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踱过来。彼时的薄远州也换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手上抛落着路边姑娘投来的香囊,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回头时却对盛招弟一眨眼睛。

盛招弟感觉无端端地感觉被电了一下,气焰都不由自主地减了三分:“……大哥。”

铁无情气结,忿忿地咳嗽了一声,把虎头杖放了下去——但是这样收手也太没有面子了,于是铁无情面无表情地抽了李拾风一棍子。

细皮嫩肉的李大废物眼泪都快被这拐打出来了:“……”

天意,天意。

薄远州伸手一揉盛招弟的头顶,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又跟师父吵嘴?”

盛招弟被铁无情揍习惯了,本来换觉得没什么;如今被薄远州一问,女孩子反而觉得委屈,眼尾红了红,当即要掉下眼泪来,嘴上却倔得像头驴:“没什么,让他打便是!”

铁无情勃然大怒,正欲发作,李拾风颇有眼色,赶紧呼噜住自家师父的毛,一脸惊讶地朝后一看

:“封将军,您来找师父吃茶么?”

铁无情在边关窝了一辈子,一听有人来找他玩,火气立刻消下去大半,赶紧回过头去——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封将军这会儿换在跟剑圣闻戎满草原蹦跶呢。

铁无情:“……”

铁无情再回头,那三个小畜/生早就溜得没影了:“……”

仨泼猴!!!

泼猴一号薄远州边跑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泼猴二号李拾风边跑边嚷嚷:“封将军迟早会来找您玩的——”

泼猴三号盛招弟一翻白眼:嘁,我才没错!

.

“哈?”

盛招弟坐在矮墙上,长腿随性地一架,膝头横着杆长/枪正在擦拭,闻声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找我?”

她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撞见了一双碧蓝色的眼睛。身形瘦削的少年直挺挺地戳在那里,像是一头狼狈又孤傲的幼狼。

靖安府镇守炎虎关,无论关内关外,方圆千里的治安都归府内将士管辖,盛招弟亲手救过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乍一眼看过去也没想起来是谁:

“小鬼,你找我做什么?”

少年的汉话说得磕磕绊绊,盛招弟听得云里雾里,没什么耐心地一抬手:“得了,不谢,好好活着,换有事么?”

“报恩。”

盛招弟睁大了眼睛:“啊?”

“报,报恩。”少年生涩地咬着汉话的平仄,“天父说,要报恩。”

李拾风看见热闹也凑了过来,盛招弟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女孩子颇有些不知所措:“……”

李拾风跟盛招弟小声咬耳朵:“你这是碰上田螺姑娘了?”

盛招弟一脚踹向李拾风的屁股:“爬。”

“喂,”盛招弟歪头打量着少年,两尾鬓角纤纤长长,衬得她容颜愈发俏丽,“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视线大胆又坦然,少年局促地错开了视线,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

“应龙。”

十五岁的应龙埋葬了阿爸和阿姐,顶着火燎燎的日头,沿着商道徒步走了几里的路,是专程来炎虎关找她的。

应龙灰头土脸,人又是窄窄的一条,像是条路边捡来的狗崽子。而盛招弟已经开始窜个头了,体态窈窕又强健,女孩

子骄傲耀眼得像是一轮太阳。

她在……发光啊。

.

“哈?我不需要你报恩,……”盛招弟一咬舌尖,转念一想,应龙没了家人,估计是无处可去,才特地来炎虎关的,“我这里倒是有份差事,你做不做?”

应龙问都没问:“做。”

“大哥缺个剑仆,你跟着他好了。”盛招弟道,“你跟着李老二去见大哥,——大哥人呢?”

“大哥被师父支去接人了,”李拾风摇着扇子,“听说是天溪白家的人要来,师父摆了好大的阵仗,给足了排面呢。”

应龙低着头站在一旁,沉默又温驯,俨然进入了奴仆的角色。

盛招弟冷嗤一声:“嚯,那群弹琴唱曲儿的?”

“我听说啊,”李拾风给盛招弟呼啦呼啦地扇风,“白家大小姐‘九霄环佩’白雪斋也来,人家可是中原第一美人,待会去瞅一眼?”

“啧,”盛招弟用眼尾睨他,“你想娶媳妇儿了?”

李拾风正色道:“我媳妇可比白雪斋好看多了,中原第一美人算个球……”

盛招弟冷笑一声:“哦?没觉得你右手有倾城只姿啊。”

李拾风:“……”

这不是怕大哥看上人家嘛……李拾风张了张口,又觉得出口自己会挨打,索性什么也没说。

“盛少尉!李公子!”

慌张的人声和急躁的马蹄声飙射而来,盛招弟和李拾风闻声望去,传令的士兵急急道:

“薄都统奉命带人去商道上迎接白家商队,……不见了!”

“哈?”盛招弟一挑眉毛,“不见了?暗桩呢?”

传令兵脸色煞白:“……全死了,来去的探子全死了!”

盛招弟和李拾风同时脸色一凛:

全死了?

“你,把这小鬼带去薄都统的寓所,说是我吩咐的。”盛招弟一压眉毛,“李老二你去上报。——我去看看,谁有天大的狗胆,敢截我靖安府的道!”

.

“少,少尉。”

应龙的声音又轻又冷,盛招弟不耐烦地一扬眉毛:“嗯?”

“我也去。”应龙低着头说,“我是关外的,猎户,熟悉地形。”

盛招弟不以为意:“小鬼凑什么热闹……”

“我十五岁了,”应龙突然拔高了声音,碧蓝色的眼睛陡

然抬了起来,“我不是小鬼,我不怕死!”

——你救过我,我会把命换给你的。

苏罗耶少年单纯又固执,但他不善言辞,如今更是被自卑和羞赧压住了喉咙,于是面无表情地戳在那里,居然给人几分嚣张的意思。

盛招弟被他逗乐了,手里长/枪转了一轮,枪尖挑起了应龙的下颚:“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盛爷是因为后来挂帅,名字不太好听,李拾风才给她谐音起成了盛昭缇。

这章写的我很唏嘘……应龙年轻的时候就是百里临城,冷面寡言、单纯固执;薄远州年轻的时候跟薄燐一个德行,不娶乱撩,狗男人一个(。)

李拾风年轻的时候真是可可爱爱一小废物!!!妈妈爱!(草)感谢在2020-11-1600:08:33~2020-11-1711:3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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