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掌柜应承了替沐兰找人,自是十分用心,到蓟州之后亲自往盘水镇走了一趟。打听之下,得知张胡两家都已经不住在镇上了。
张氏叫流放之后,张氏的爹娘和妹妹受不住镇上人的指点,没过多久便搬走了。至于搬去了哪里,镇上无人知晓。
胡发爹没能寻着儿子,打京城回去一病不起,撑了没两个月便撒手而去。胡发娘替他守满三年,改嫁到邻镇,隔得二年,因难产而死,留下一个小女儿。
当年的知情人只剩下一个里长。
那里长是个财迷,拿张拿乔的,作出百般为难的模样儿。等韩掌柜破费了一趣÷阁,他才开了口,说那孩子一生下来就叫送到女贞庙去了,至于女贞庙是如何处置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韩掌柜依着他的指点,找到女贞庙一位名叫善明的女使。善明女使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好说歹说都不肯透露那孩子的下落。
韩掌柜受挫而归,又派人托请多方打听,忙活了两个多月,总算有了一些眉目。
“那他现在何处?”沐兰迫不及待地追问。
“因是个男孩子,不好将他留在女贞庙里抚养,便送到一间名为‘灵岩禅寺’的庙里去了。在下寻踪溯源找过去时,才知道那灵岩禅寺早在数年之前便已废弃,庙里的僧人四散而去,那孩子的线索也至此断了。”韩掌柜惋惜地道。
沐兰满心失望,只不愿在韩掌柜面前表现出来,毕竟他已经尽力了。
韩掌柜人精一样的人,岂会不了解她此时的心情?赶忙补充道:“在下因生意上的事不得不先行离开蓟州,临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往各处打听寺中僧人的下落。只要寻到其中一个,问明那孩子的情况,再找起来便容易了。”
“韩掌柜,真是多谢你了。”沐兰感激地道。
“解姑娘客气了,从三水镇到京城,我们能够两度相识并合作,也算是缘分,这点子小事何足挂齿?”韩掌柜笑呵呵地道,“解姑娘只管放心,一有消息在下马上通知你。”
沐兰再三道了谢,问起那位圣三公子,说是眼下不在京城,短时间内是怕是见不着面的。这阵子又是谋反,又是赵重华的亲事,她一直没能静下心来画图,只结算了先前的银子,便告辞出来。
回到国公府,在门上遇见了小花。
“姑娘回来了?”他殷勤地迎上来。
在国公府养了两个来月,他的伤早就好了。因吃得好睡得踏实,个子窜高了一截。人还是瘦条条的,脸上却比来时红润饱满得多。
沐兰瞧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心头一动,“对了,小花,你打哪儿来?”
“我吗?”小花咧嘴一笑,“打五湖四海来。”
“我是问你故乡在哪里。”
小花见她一脸正色,也敛了玩笑之意,“我八岁之前都住在芜州,姑娘怎的想起问这个了?”
“没什么。”沐兰笑一笑,心说果然是她想多了,天下之大,哪有这样巧法儿?转而问道,“你这里做什么呢?”
这时节天气还是很凉的,他只穿了一件半旧的棉袍,脑袋上无遮无拦的,连顶帽子都没有,鼻头都叫冻红了。
“我要走了,想着跟姑娘当面道个别,特地跟这儿等着姑娘呢。”小花笑嘻嘻地道。
沐兰感觉有些突然,“你要走?”
“是啊。”小花点一点头,“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该去寻我师父了。我师父脾气不好,不会说软和话儿,没有我在旁边盯着,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呢。”
沐兰虽可怜他四处漂泊,可也知道他一直惦念着师父,没有理由阻止他去尽孝,只是有些担心,“你可知道去哪里去寻你师父?”
过完了年,连贵又往山上送过几回东西,都没有见到小花的师父。第一回送回去的东西不见了,后头几回送去的却原样摆在那里,也不知他那不靠谱的师父跑到哪里去了,连个条子都不曾留下。
“他能去的地方左右不过那几处,仔细寻一寻总能寻着的。”小花倒是十分乐观。
沐兰便不多说,“那你多加小心,祝你早日寻到师父。”
回到郁汀阁,叫瑞喜从账上支了十两银子,又收拾了些肉干、糕点什么的给他送去。
连贵和长信同他处得这些日子也有了感情,寻了同他身量差不多的小厮,讨来几件旧衣裳,叫他替换着穿。第二天一早,又依着沐兰的吩咐,驾车送他出城。一直送到山脚下,方回转了来。
进了三月,各家便迫不及待地开起花宴来。
到李家设宴这一日,沐兰早早便准备起来。这是她头一回以准媳妇儿身份前往李家赴宴,自是不能给李夫人丢了面子,格外精心地打扮了。
刚刚收拾停当,安老太君遣了檀云来传话儿,说李家二公子奉李夫人之命,来接她们祖孙两个过府了。
“李二公子怕是等不及要见姑娘了。”宝福打趣道,几个丫头俱掩了嘴笑起来。
“偏你话多。”沐兰嗔了宝福一眼,对着镜子照一照,见没什么不妥之处,便领着几个丫头出门而来。
李沧是准女婿,府里的下人不曾拿他当外人,直接引了他到安老太君院子里。这会儿正坐在下首,陪安老太君喝茶。当着长辈的面儿,他不敢乱瞄,耳朵却一直竖着。
算起来,自正月十五之后,他同沐兰就没再见过面了。
原想借着赏灯的机会同她好生亲近一回,哪曾料到竟遇上弑君谋反那样的大乱子?他同李溪算是比较幸运的,早早脱离了发疯的人群避回李府。
得知沐兰失踪之后,他便要带了人亲自去寻。李继业怕他年轻莽撞,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说什么都不准他出门,还叫家丁将他看管起来。
虽说后来沐兰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得以安然回府,可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戒严令撤除之后,他曾到国公府拜访过两回,想同沐兰解释一下,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他为何没能挺身而出。只可惜安老太君没有像之前那样善解人意地准许他同沐兰见面,他也不好厚着脸皮主动提出来。
他不知道沐兰会不会因为此事而生他的气,每每想起来便惴惴不安。忽地听到门外传来称呼“姑娘”的声音,心头突地一跳,后背也下意识地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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