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进房门,柳嬷嬷方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待要仔细分辨,却是闻得一声暴喝:“好一个柳婆子,你先前不是说七姑娘得了痴症吗?方才为何好端端的,且能说会笑,我瞧着倒是比往日里更精神了些。”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能喝斥几句,秦嬷嬷自是不会放过,话语中有着难掩的得意。说话间,她还瞧着白氏的神色,瞧见白氏并未阻止,这便嚣张了起来:“柳婆子,你可记得,先前你是打了保票的,这会儿事情有错,你倒是怎么把脑袋系到裤腰带上去啊!”说着,秦嬷嬷扬起了眉眼,那眼中满是看好戏的神色。
柳嬷嬷心中定然是气愤不已,然她瞧着白氏只淡定地饮着茶水,心下一时却是拿不定注意,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那一双眼睛,瞪了秦嬷嬷一眼,上前一步,行至近前,笑嘻嘻的望着白氏,腆着脸道:“夫人,您瞧这回老婆子不是看走了眼吗?这若是平日里,老婆子哪里能犯这样的错误?估摸着是昨日里没睡好,这要是睡好了——”
柳嬷嬷还想要说些什么,白氏却是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行了,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今日的事情,且这般过去,只得来日,莫要犯这样的错误。”说着,白氏抬眸,瞧了柳嬷嬷一眼,温柔的眼眸,却是散发着冷意:“你可晓得?”
柳嬷嬷身子一颤,低头,连连喏喏。
到底是一家主母,这主母的气派还是有的,自是不会允许一个下人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去。
说完了这事儿,白氏猛然想起了另一事,又道这柳嬷嬷是一个多主意的,便想听听她有什么法子。
“柳嬷嬷,你向来主意多,一月后,便是老祖宗的寿辰,你可有何法子,让老祖宗乐呵乐呵?”
柳嬷嬷一听,眼睛一转,当下来了精神:“夫人,这老祖宗的寿辰,可马虎不得,若是送的礼物,称了老祖宗的心,说不得,当下,老祖宗便会赏赐些东西,对夫人您更是喜爱有加。”
白氏听了这话,眉宇间放开,面上有了喜意,见此,柳嬷嬷趁着空档儿,挑衅地忘了秦嬷嬷一眼,只将秦嬷嬷气的双眼冒火,心下虽然有些埋怨白氏不询问她,却只询问一个外人,可到底也晓得,柳嬷嬷是一个怎样的人,当下只得无奈,杵在一边生着闷气。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正思量着,该送老祖宗一个什么东西。”白氏放下手中的茶盏,望向柳嬷嬷。
柳嬷嬷躬身道:“夫人,这事儿原也不急。夫人可知道大爷、二爷、三爷的府上分别送的何物?”
“今年却是不知,只是往年那三位都送了些字画观音像等等,今年老祖宗六十大寿,却是要比往年隆重些,若是再如往年一般,显得有些不够。”
柳嬷嬷眼睛一转,沉思片刻,方道:“夫人莫急,还有月余,且容老婆子去其他几位老爷的府上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如此甚好。”白氏笑弯了眼。
这柳婆子还是有些用处……
送走了墨恒,墨惜却是与川哥儿说着话,如今川哥儿却是不大,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正是懵懂无知的年岁,这个年岁的孩子,最是容易教导,念及前世的事情,墨惜心下不免忧愁。
前世,因着受白氏蒙蔽,对着川哥儿,便少了护佑,只当白氏是个好人,对他们兄妹更是体贴周到,这才致使川哥儿最终英年早逝,想着川哥儿死前那消瘦的模样,墨惜的心便狠狠地揪了起来。
“阿姐,你怎么了?”
“啊?哦,阿姐突然觉得川哥儿当真是长大了,如今都要上学堂了,心下竟生出几分不舍。”
“阿姐,你这样说,若是被其他的几位哥哥姐姐闻见,怕是要被笑话,我又不是离家求学,不过是在府中的学堂,每日下了学,一样可以来陪阿姐说话,阿姐怎还会不舍?”川哥儿掩嘴一笑,眉眼弯弯,瞧着与墨惜竟是有几分相似。
说来,她与川哥儿皆有几分像先世的娘,却是与父亲没有几分肖像,娘是一个江南水秀孕育出来的娟秀女子,温婉贤惠,只是身子弱了些,如若不是此,想来当初也不会——
念及当年的事情,墨惜心中不免有些叹惋,望着川哥儿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惜。
“川哥儿如今本事了,倒是学会取笑阿姐了。阿姐瞧着,你日后也莫要来了,便让阿姐在这个院子里,对着窗空叹吧!”说着,墨惜佯装生气,背过脸去。
川哥儿见墨惜如此,当下心头一阵慌乱,连忙便去哄着墨惜,屋内顿时传出了姐弟的笑闹声。
绿瑶在外间收拾东西,闻见了屋内传来的笑声,眼睛里也带着几分笑意。
晚间的时候,川哥儿的乳母金嬷嬷却是来接川哥儿了,墨惜虽然心下不舍,却也不可多留,只让川哥儿在院子里吃了饭,便放他离去,毕竟明日里,川哥儿还需早起,去学堂,听夫子的教诲。
墨惜本就是大病初醒,这会儿身子虚的很,用了饭,送走了川哥儿,便也睡下了,这一睡,却不想,竟是做了一场噩梦,半夜却是被噩梦惊醒,伸手一摸,却觉背后已经汗湿。
一道闪电,滑过天际,照亮了漆黑的屋内,窗户被风吹开了,呼呼的风从窗子吹来,身上顿时冒出了一股寒意。
墨惜望着那窗子出神,呆呆愣愣的,好似魔怔了一般,许久,方才回过神,低低唤了一声:“绿瑶。”
进屋来的却是碧秀。碧秀端着油灯,走进屋内,顿时感到一阵风吹来,一下子便熄灭了手中的灯,最终骂骂咧咧几句,摸着黑,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了,这才回首,去了外室,重新点了灯,端着,到了内室,点燃了屋内的油灯。
“姑娘,怎么了?”说话间,碧秀却是伸出手探了一下墨惜的额头,入手,却是一片湿润,当下心中一阵惊骇:“姑娘,可是又烧了?”
“莫慌,我无碍,不过是梦魇了。绿瑶呢?”
碧秀松了一口气,见墨惜如此一问,便道:“姑娘莫不是忘了,这几日本是碧秀守夜,姑娘这么晚,寻绿瑶,可是有事?若是有事,奴婢这便去将她唤来。”
说着,碧秀便要起身,却是被墨惜抓住了手。
碧秀回首,不解地看向墨惜。
“不必了,且等明日吧。”说完,墨惜便又睡下,碧秀瞧着墨惜当真无事,便熄了灯,去了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