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府里都在为着老祖宗六十大寿的事情忙碌着,白氏闻见了些许的风声,晓得墨惜要去普光寺,为老祖宗祈福,当即便将墨惜唤了去。
至于这风声,由谁的嘴里透漏出去的,本不用多想,院子里的下人嘴勤快,又怎能守住风声?
再加之,她那个院子里,除了绿瑶与碧秀再有张嬷嬷外,几乎全是白氏的人,这事儿,即便不是从柳嬷嬷口中透漏出去的,也是从别的下人嘴中溜出去的。
可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事情,知道也便知道吧,总没有什么大事儿。
一身橙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橙色的翠水薄烟纱,腰间环佩叮当,白皙的皮肤,鹅蛋脸上带着婴儿肥,一双眼睛最是有神,晶晶亮亮,闪着慧洁的光芒,若是这般的容貌,少了那双眼睛,便没了神韵,有了这一双眼眸,整个世界,方才亮了起来,真正衬出了那神韵气质来。
不过八岁的女娃,瞧着竟是让人移不开眼。
墨惜望着镜中的自己,面上一派平静,前世的时候,绿瑶总是说她穿的太过素雅,不讨人喜,现下,她却也不挣扎,只随着她打扮。
其实,她的容貌虽然算的上乘,却不是极美的那种,可是经由这样一番打扮,却是多了一番说不出的韵味来。
究竟胜在什么地方,她也说不出。
“姑娘,好了,瞧瞧如何?”绿瑶欣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墨惜瞧着镜中的自己,淡淡点头,末了,好似察觉出什么,对着绿瑶,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温润笑脸。
绿瑶自是高兴了一番,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墨惜一眼,仔细检查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纰漏,这才放过墨惜。
墨惜心下一阵苦闷,早知绿瑶如此较真,她随意收拾一下就好。
墨惜刚想动,却又是被绿瑶按住:“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觉得姑娘只是带了这么一支钗,有些单调了些,奴婢记得姑娘应当还有一支相差无几的,奴婢这就去找来。”
说着,绿瑶便要转身,却是被墨惜拉住了手,墨惜心下一阵无奈,叹息一声:“绿瑶,你再捣腾下去,估摸着到了母亲那里,便要挨训了。”说着,墨惜示意着看了眼外面的时辰,东方的太阳已经偏斜。
她本是要素颜出去,只绿瑶说,瞧着太过犹若,少了孩子的灵动,这才随了她打扮,却不曾料到,这一捣腾,却是弄了半个时辰。
绿瑶只望着屋外,自然不曾注意到,当唤着那一声“母亲”时,绿瑶的眼中闪过的一抹暗光。
唤白氏一声母亲,原非得已,前世的自己,便一声“母亲”叫了十几年,这会儿,若是换了,怕是要遭到别人的怀疑,一切还没有着落之前,墨惜只得韬光养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事情,即便是现在不想忍,也必须忍得!
墨惜垂下头,眼中滑过一抹坚定,再抬起手来,却是染上了笑意。
绿瑶撇撇嘴,虽然很不满白氏这个人的出现,打扰了她的好心情,可到底是一个晓事情的丫鬟,当即也不再多说,只扶着墨惜,去了白氏的沁芳园,只是,一路上,一直盯着墨惜的头瞧着,只看的墨惜心下一片无奈。
踏过悠长的小径,穿过九曲回廊,绕过一处荒废的庭院,两人这边来到了沁芳园。
沁芳园,园如其名,院中栽种了许多花草,白氏是一个惜花的人,对着那些花草极为爱护,胜过人命,犹记得,前世的时候,有一次,一个花匠,在种植花草的时候,不小心毁了一株幽兰,却是被白氏一顿呵责,打了几十板子,扔出了府中,自打那以后,凡是来这里的花匠,都小心翼翼,万不敢再出什么差错。
踏进院子,便有来往的下人,朝着她行礼,到底还是墨家四爷府上的小姐,即便是那心向着白氏,可该做的样子,却都不会少了去。
墨惜看着这来往的人,一个个面容都是那般熟悉,可那和善的面上下,却是一颗颗黑心。
世态炎凉这样的词,墨惜不愿想,可却真真是现下府中的真实写照,当年,他们也都是跟在她娘身边的下人,对着她娘忠心耿耿,可这会儿,她娘没了,却又对着白氏阿谀奉承,忘记了她娘的好。
然而,转念一想,墨惜也便释然了,人生不就是如此吗?
他们其实没有错,他们不过是选择了对自己最好的,错的是她,她太天真!
一番思量,回神间,却是到了牡丹轩,这里便是白氏的卧房了。
白氏自比牡丹,可她有了牡丹的富贵,却是没有牡丹的气节。
传说,临熙王朝,曾有一位皇后,想要赏花,要求御花园中的花朵,在一日内绽放,第二日,果然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然百花之中,却唯有牡丹不曾开放,当即,打理御花园的花匠吓得脸色惨白,跪地求饶,却不曾料到,那皇后当即大笑,赞了一声:“富贵唯有我,此间一牡丹。”自此后,历代富贵之人,都自比牡丹,然真正懂得牡丹气节的,却是少之又少。
墨惜的目光,从匾额上滑下,躬身,福了一礼:“母亲,惜儿拜见。”
话音将将落下,却是闻得屋内传来温婉的声音:“进来。”
眼前的房门,一瞬打开,墨惜起身,抬起头,便瞧见了端坐在上首的女子。
身穿深蓝色的白纱衣,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常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显现出丝丝妩媚。
说来,白氏是一个极会打扮的妩媚女子,因着占着主母之位,敛了些许的神态,这才少了几分妩媚的气息,然,若真真论起容貌来,白氏却是比墨惜的母亲,要胜上一筹。
只是,这样的女子,虽然生了一个慈眉善目,却没有生的一副好心肠。
“惜儿给母亲请安。”
白氏抬眸,瞧了一眼站在身前的八岁孩童,虚晃了一下手,“起来吧,你身子弱,莫要如此,日后见了我,都不必行礼,这些不过是虚礼罢了,只得你心里,念着我的好,便可。”
“是,母亲说的极是。”
墨惜淡然应下,只那心里,却是将白氏鄙夷了一番,冷哼不已。
突然,墨惜的手被什么触碰一下,正陷入沉思中的她,瞬间一惊,猛然抬首,冷不防对上了白氏的眼眸,忘了敛去面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