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给绿瑶一个眼色,绿瑶会意,当下行了出去,将房门带上,在门外守着。
张嬷嬷不动声色,看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面上一片平静,只心下却是暗暗庆幸,上天开眼,姑娘终于晓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了!
“张嬷嬷,我明日便要去普光寺,前些时候,我便与白氏说了,这些时候,你便到川哥儿那里,只柳嬷嬷与绿瑶跟随前往即可。”墨惜抬首,望向窗外,现下这个时节,窗外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只那院中的花草,开的愈发的争奇斗艳,别有一番风姿。
墨惜的话,刚刚落下,却是立刻遭来张嬷嬷的反对:“姑娘,此事万万不可。你孤身在外,难免有些需要,且那柳婆子,又是别有居心的,若是路上,发生个什么事情,只怕也不能用心照顾姑娘。”
到底是墨惜身边的人,处处为墨惜着想,生怕那柳嬷嬷有什么坏心眼,这一路上,路途不算近,若真遭到了什么不测,只怕营救不及。
然墨惜听了,却不曾放在心上。
张嬷嬷的顾虑,她不是没有思量过,只是,如若那白氏真的要利用这次做些什么事情,只怕多一个张嬷嬷也无济于事,不过是多一个人涉险罢了。
“嬷嬷,你所说,我也曾考虑,只我为什么选了柳嬷嬷,却不曾让你跟去,却是有我的考量。”说着,墨惜转身,望向柳嬷嬷,又道:“现下,川哥儿身边,却是没有能照料的人,留你在他身边,我便安心,此为其一。其二,我让柳嬷嬷跟去,便是想打消白氏心中的顾虑,白氏那人,心思深沉,若是我身边,没有她的人在,此行,她定不会安心。”墨惜解释着。
张嬷嬷垂着头,沉吟着,面容有些凝重,须臾,她抬首,望向面前的女孩,虽然还是那弱小的身体,只那眼中好似多了些许什么。
她当真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涉险吗?
许是感应到了张嬷嬷的顾虑,墨惜上前一步,挽住张嬷嬷的手,面上露出柔和的笑:“嬷嬷,我娘去的早,您也算瞧着我长大,这些年,在我的心中,你便像母亲一般,我知,您是担心我,可您也当相信自己的眼睛,更要相信绿瑶。您且放心,此去,惜儿定然安然归来,您只在家中,护好川哥儿便好,要知,如今,我心头最大的顾虑便是川哥儿了!”
说着,叹息一声,那目光深沉了几分,幽幽地,瞧着好似碧水深潭。
望着那双眼睛,不知怎的,张嬷嬷便觉得那目光有魔力似的,将她的视线吸了进去,待得她反应过来时,早已经不自觉点头。
她张张嘴,本想否认,可转念一想,此一去祸福不可知。
姑娘毕竟大了,将来定是要嫁给大户人家,迟早都要历练一番,日后才能独当一面,总是将姑娘护在身前,却未必是好事情。
这样一想,张嬷嬷便也想开了,当下只让墨惜此去谨慎小心,墨惜自是应着,对着张嬷嬷的关怀,心下感念,一股暖流,滑过心头,面上绽放着笑意。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待得抬首间,却见夕阳已然西下,墨惜思量着川哥儿也该下学了,便与张嬷嬷出了院子,领着绿瑶,朝着锦绣苑而去。
然还不曾踏进锦绣苑,却是迎面撞见朝着熙春园而来的川哥儿,行色匆匆的模样,好似十分焦急。
“川哥儿,你这是怎了?这般匆忙?”
川哥儿正心急着,闻见声音,当下抬首,瞧见几步远站着的墨惜时,面上却是一喜,当下紧了两步,走了过去,牵过墨惜的手,便问道:“阿姐,我听府中的下人说,你明日便要去普光寺,此事是真是假?”
五岁的孩子,望着墨惜时,那圆溜溜的眼睛,绽放着期盼的光芒。
他们自幼失去母亲,川哥儿那时虽小,可因着府中下人时常嚼舌根,多多少少有些传进了川哥儿的耳中,川哥儿便以为是他害了母亲,心下有些自责,打小只与墨惜亲厚。
白氏虽然多次想要笼络川哥儿,可无奈川哥儿人小鬼大,对着白氏总是欢喜不起来。这会儿听着墨惜要出府,当下心中有些焦急不舍,这才巴巴地赶了过来。
“是。”
“阿姐,我要与你一起。”
“不行。”
“为何?”川哥儿撇撇嘴,心里有些委屈,微微垂着头,嘟着嘴巴,只那一双小手,却仍然扯着墨惜的衣衫,紧紧的不愿放开。
阿姐难道不要他了吗?
川哥儿心里有些难过。
墨惜叹息一声,伸出手,揉了揉川哥儿的脑袋瓜子,微微抬眸,看向前方,昏黄的西天,被彩霞织染,现出美丽的色彩,如梦似幻,飘飘渺渺,便有些像她此刻捕捉不到的心境。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离开他这么久,只是有些事情——
“川哥儿听话,阿姐此次不能带着你。”
“为何?”川哥儿仰着头,眼眶里已然噙着泪水,只是倔强地不然它掉落,固执着询问这一个问题。
“因为——因为川哥儿还要上学堂,夫子定然不会允许你离开的。”墨惜寻了一个理由,只是这样的理由,却是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然五岁大的川哥儿,方才上学堂,正是怕夫子的年纪,又怎会没有所顾虑。
当下,他便如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便蔫了,低垂着头,一阵闷闷不乐,一双小手紧拽着墨惜的裙衫,让那衣衫都起了一层褶皱,那般的用力,好似要将那衣衫撕裂一般。
墨惜叹息一声,以为川哥儿服软了,想要安慰几句,却见川哥儿猛然抬起了头,转身撂下一句:“阿姐,你且放心,我这边去寻夫子,让夫子放我假,我要跟在阿姐身边,保护阿姐,我不要离开阿姐。”
五岁的孩童,稚嫩的声音,只那说出的话,却含着坚定,当下,墨惜定在了那里,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心下仿若波涛浪滚。
方才说话的人是谁?
那是她的同胞弟弟啊,这个世上唯一的弟弟,可是前世,她却将他忘了,将他丢了,如今,她难道还要步上曾经的后尘吗?
前世川哥儿惨死的模样,从墨惜的脑海中滑过,墨惜身子一僵,满面惊恐,对着那道小身影,大喊了一声:“川哥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