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十五,便是墨家老祖宗寿诞的日子,如今已然初八,估摸着时日,他们也该回府了。
经过一番思量,几人决定,将回府的日子定在十二。
来时并不曾带许多东西,故而离开,却也不需要太过收拾,绿瑶身上的伤,已然好了许多,脸上的伤痕如今也已结了疤,过上一些时候,疤痕脱落,涂抹些胭脂水粉,应当能够遮掩一下,便可将发髻撩起。
这些时日,柳嬷嬷有时觉着,墨惜在疏远她,可当她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却发生一些事情,让她的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白氏派柳荷来,所为何事,柳嬷嬷晓得,只是,她却不晓得柳荷那日究竟做了什么。这些时日,她也曾询问,可到底不曾询问出什么来。
只在前些时日,柳荷却是匆忙离开,对着墨惜,只说家中出了些事情,急着回去。
这样拙劣的说辞,或许能骗得了姑娘,却是骗不了她,她那个妹子瞧着无害,实际上,却是比她的手段毒辣的多。
走时,柳荷只让她不可让墨惜这般轻易回了府中,定要让她吃些苦头。
柳嬷嬷虽然不满柳荷吩咐她,可她也知这乃是白氏的吩咐,她自然不敢不做。
然,心里到底是不舒服了,只不知夫人何时竟是如此信任柳荷了?
正思量着,却是有丫鬟唤她,说是姑娘寻她,她只得敛了神思,匆匆去了墨惜的房子。
到了那里,却是墨惜将将起身,绿瑶正帮着墨惜梳洗。
见此,柳嬷嬷当即躬身敛眉,唤了一声:“姑娘~”
墨惜并不曾回头,只端坐在镜前,一双眼眸,平静地望着镜子,表情甚是温和。
“嬷嬷来了。”
“不知姑娘唤老婆子有何事?”柳嬷嬷谨慎地应着,只这些时候,瞧着墨惜的目光,却是有了变化,心下多了几分注意,再不曾将墨惜仅仅看做是一个孩子。
可这些想法,虽然在脑海中生成,她却万万不能与白氏说起,原因无他,只因,她不能说。这事儿若是说出去,只会让他人笑话,想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却是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怎能启齿?
或许,墨惜亦是抓住了柳嬷嬷的这般心思,却不曾刻意掩饰自己的性情。
太过暴露,不好,太过隐藏,也不好,反而这种让敌人捉摸不透的感觉,更加让他人的心中产生恐惧。
“倒也无什大事,只是昨夜,那抄写的经书,已然弄好。昨日里,听说嬷嬷识得几个字,绿瑶却是不识字的,念着嬷嬷,拿去核对一番,免得出了差错,惹来祖母责骂,只不知嬷嬷可愿?”温和轻柔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孩童的稚嫩,闻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柳嬷嬷看着那桌上厚厚的一沓纸,眼眸流转,却是不曾注意墨惜的神情。
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让墨惜吃苦,这下,她隐隐感到有了出路。可这一时半会儿,却是想不出好的法子来,只望着那沓纸,有些出神。
绿瑶正与墨惜梳着头,乍一听闻墨惜之语,那手却是一滞,本想出言阻止,却瞧见了镜中那一双平静含笑的面容,当下敛了神情,平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若说一月前,绿瑶还有些担忧眼前的姑娘,怕姑娘年纪小,吃了亏,上了当,可这些时日以来,绿瑶却是察觉到了墨惜的变化,只她小小年纪,却是步步精心考量,那缜密的心思,却是连她都比不得。
姑娘委实早慧了些,这样的早慧,让绿瑶感到庆幸,可隐隐的,心中有多了几分担忧,总觉得,有什么更大的暴风雨,正在前方,等着姑娘,她别无所求,只盼着,待得那狂风骤雨来临之时,姑娘这小小的身躯,莫要被吹病了才好!
墨惜话音落下,半晌没能闻见柳嬷嬷的回答,便又道:“柳嬷嬷,难道你——”
然她话还不曾说完,柳嬷嬷便回过了神来,应下了此事。
之后,墨惜便让柳嬷嬷将那抄写好的经书拿走,让她离去。
柳嬷嬷抱着经书,欢喜离去,心下却是思量着,既然姑娘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与她办,便说明,姑娘是信任她的,想来,那日柳荷所做的事情,并不曾暴露了她的身份。
柳嬷嬷抱着经书回了房间之后,便是一日不曾出房间,倒不是真的在认认真真的检查,只是坐在桌案前,望着那经书暗自琢磨,思量该采用怎样的法子,既能让墨惜吃了苦头,又能让白氏满意,还能不将自己暴露了出去。
正沉思间,扬眸,却是瞧见正在房中打扫院子的绿萼,目光在她的身上,停滞许久,须臾,眼睛一亮,面上一阵欣喜……
这一日,绿瑶心下总是有些不安,每每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抬首间,却见墨惜坐在软榻上,认真的看着书,那模样平静安详,只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心下却越发的浮躁不安,在墨惜的身边,来回走动,到最后,却不是绿瑶问出了口,而是墨惜坐不住了。
她无奈叹息一声,抬眸,望向绿瑶:“有什么只管问,莫要如此犹豫。”
“姑娘,您莫要怪奴婢多嘴,也不是奴婢觉得您做错了什么,只是奴婢总觉得,你不该将那般重要的经书交给柳嬷嬷。”
闻此,墨惜轻笑一声,原来,她纠结了这么一日,却是为了这事儿烦忧。
当下,墨惜怒瞪了绿瑶一眼,有些嗔怪地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怨我做错了什么,可你这分明就是说我做错了事情。”
“不是,奴婢——”绿瑶有些焦急,一时也不该怎样解释,一时,却是连脸都憋红了。
墨惜瞧着,也不再取笑她,只用那一双小手,拍了拍绿瑶的手,安抚了几下:“好了好了,莫要担忧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心中有数。”
说话间,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时,却是落在了自己的小手上,当下目光一滞。
须臾,却是叹息一声,暗道:如今的她,还这般小,究竟何日才能长大,大到足以护住川哥儿,足以保护自己,再不受到白氏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