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夜，安静且寒冷。
凤洺息最不喜的，便是这冬日的夜。越是寒冷孤绝的月，越是会让他觉得孤寂，越是会让他想起曾经的欢愉。
月圆人缺，陪着他的，不过是一壶清酒而已。
哦，他忘了，还有他那个贴身小厮——明路。
“世子啊，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往高处去呢？”
清冷的月光下，红墙青瓦之上，一绯衣似火的男子，斜倚在屋顶之上，手中提着一壶酒，慵懒地靠在哪里，一双桃花眼眸中，盛满了笑意，谁也不知，那眼中的笑是否直达眼底。
“人可不是都想往高处走吗？”戏谑的笑声里，有着丝丝的哀伤，话落，一手提起酒壶，饮了一口酒。
明路有些语塞。
世子明明晓得，他说的不是那层意思，偏生要曲解。他的世子啊，委实不是一般人！
只是，天寒地冻，世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惹了风寒，老爷与夫人怪罪下来，他该如何交代？
“主子啊，算明路求您，您便下来吧，莫要让小的难做！”
“明路啊，这世上还有你做不成的事情吗？”凤洺息含笑望着下面站着的小厮。
“有，怎会没有。”
“比如？”凤洺息挑眉。
“比如明路摘不到天空的星辰，掬不到水中的月亮，抓不住耳际刮过的风，阻不了寒日的来临，猜不透世子的心！”前面几句，明路说的随意，只后面一句，却是极为认真，一双眼瞳看着凤洺息，只希望将那屋顶之上的潇洒之人瞧清，却发现，任他怎样努力，皆是徒劳。
低回婉转的笑声，在四周响起，起起伏伏，忽高忽低，让人捉不住，揣摩不透，就好像这笑声的主人。
凤洺息又饮了一口酒，随手，将酒坛子扔了下去，正好落在了明路的脚边，碎裂开来。
明路不妨，被吓了一跳，跳着闪躲，以免碎片伤了自己。心下有些惴惴，他怎能不明白，这并非是世子的无意之举，而是故意为之，只因方才，他说了不该说的话，遂，他得到了警告。
一阵莲香袭来，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落下，停驻在了三步开外。凤洺息回首，看向明路，眼中带着几分凌厉：“明路，你可知，当初我为何选了你，跟在我身边。”沉稳严肃的声音，没有一丝不正经。
见此，明路便知，此刻的世子，虽然还是世子，可却多了一层身份，便是他的主子，他的公子！
“因明路识礼，知进退。”明路躬身道。他自不会答因自己聪慧，那不过是愚人之言。任何人，在世子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眼前人的一双眼睛，真真能看透人心，让人畏惧。
闻言，凤洺息大笑：“明路，你很聪明，然而，有时——”笑声止，声音中多了些许的含义，“有些自作聪明！”
明路身子一僵，垂首不敢言。
“明路，你家世子身边，自作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不再需要自作聪明的人，你可明白？”凤洺息望向明路，他这个小厮，自是极好，只是，许是他许久不曾管教，有些忘本了。
“是，明路明白。”
“当真明白？”凤洺息斜睨着明路。
闻言，明路抬首，望向凤洺息，但见眼前人面上含笑，迟疑片刻，他点点头。
“明白便好。”凤洺息道。
见凤洺息语气变得柔和了些，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路道。
闻言，凤洺息嘴角抽搐，脸有些黑：“我瞧着，你还是不明白。”
明路笑笑，装着糊涂，“明路自然是明白，只是，现下天色已晚，明路既然是一个明白人，就该尽好自己随从的责任，世子，您说可是？”说着明路又笑了几下。
凤洺息一愣，片刻，笑了一声，回了屋内。然刚才跨进屋内，便瞧见了跪在那里的人，略微挑眉，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下，敛声道：“何事？”
“请公子责罚？”
“你犯了何错，我为何要罚你？”
“今日，属下出手相助墨七姑娘，被发现了行踪。”黑衣人道。
闻言，凤洺息瞧了一眼跪在面前之人，眼眸平静，须臾，却道了一声：“起来吧，这事不怨你，她本就聪慧，你被发现，并不意外。你且回去吧，不过，日后行事，小心便是。”思量了下，凤洺息又道：“再有，日后，若不到万一，便莫要出手了。”她应当能自己解决。
黑衣人闻了，应了一声：“是。”说罢，便消失在了屋内。
明路见此，上前问道：“世子，明路不明白，您为何这般在意七姑娘？”
凤洺息抬眸，漫不经心道了一句：“你不是心中已有揣测了吗？”
明路哑然，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头。
“可你猜错了！我并不喜她。”
“那是为何？”明路嘴快于思考。
凤洺息瞧着明路好奇地模样，随意扔了一句：“不知。”
是真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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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他喜欢她，可沉烟又算什么？他很清楚，现下，在他的心中，还有沉烟的位置，青梅竹马的恋情，那般刻骨铭心，怎能轻易忘记。
可若不是喜欢，那又为何？他不懂，就连他自己都不懂，别人又如何能懂？
“不过，如若，我说，这一番布置，不过是为了防备墨家，你可信？”
闻言，明路一愣。许多人可能不知，然身为家臣，明路又怎能不明白凤洺息的意思？
“公子是说，墨家日后许会有所行动？”明路一问，当变了身份，他只唤他‘公子’而不是‘世子’。
“防患于未然！”凤洺息道了几字，转身进了内室，明路知他要安歇了，便也不再多问。
……
孤夜难眠，墨惜披着衣衫，斜倚在床头，看着书，忽然眼皮一跳，心下一惊，手中的书，滑落下去，掉落在地上。她望着那书，怔怔出神，许久不曾动一分。
绿瑶从外室走了进来，瞧见墨惜的模样，慌忙上前，将书本捡起，问了一句：“姑娘，怎了？”
墨惜回神，伸手揉揉额头，只右眼皮还在跳动，心下慌慌的，有些难受。
“无事，许是累了。几更了？”
“已是二更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
话落，屋外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将原本闭合的窗户吹开，一阵冷风，灌入屋内，墨惜瑟缩了一下，绿瑶赶紧走了过去，将窗户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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