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水姬云伫立云端,思索着。
“敢于反抗……”银甲熊死前的遗言,如风轻盈般的吹进水姬云的心湖,漾起一阵涟漪。这一刻,她似乎进入了精神世界,那是一望没有边际的湖,没有陆地,雾白色的天空始终白云缭绕,不见日月,如宇宙一般深邃无限。
“反抗即是争取,要与他在一起,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吗?”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此刻又泛起了涟漪,她水中的倒影便被荡起的水纹模糊了。
“对啊!自己的未来肯定要靠自己争取了。”等到湖面平静下来时,有一个女子突然站在了她的后面。
那女子穿戴与水姬云一般无二,同样的斗笠,同样的鎏金蓝裙,甚至连周身散发的气质,都是相同。双方裙边的湖面同时泛起微小波纹,一同出现,随后抵消,又归于平静,好似两个身影之间,隔着一面镜子。
“你……你究竟是谁?”水姬云有一点惊诧,甚至戒备。她脚下的波纹立时就显得无序起来。
“这要问你自己,在这只属于你的地方,是不是经常有一个背影,想无所挂怀的偎依上去?”那人忽的取下斗笠,长发披肩,黑若流云,五官描绘如画,容貌顾盼倾城,果然就是她自己的相貌。那人又将斗笠一丢,湖面又泛起涟漪,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短发平头,五官英挺,脸露微笑,正是贝也。
那人道:“是不是他?”
水姬云没回答,心中却疑惑:“她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他?”
那人伸手一拍,那贝也便化成了一滩水,斗笠就又出现在那人手中,道:“你心中是不是在想我是谁,为什么我会知道贝也的模样?”
水姬云道:“不错,你究竟是谁?我知道你是一直存在的。”
那人道:“因为我就是你。”
水姬云摇摇头,道:“虽然你看起来跟我像,但我知道你是存在于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出乎意料,那人对水姬云的怀疑不为所动,表情竟是没有一点变化,却自言自语似的道:“凡人天生有七情六欲,称为‘十三念’、绝多数凡人为其困扰。但也有少数,不为情欲所动,克情克欲,选择修行。修行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一个长久又迷茫的过程,但是只要悟破这十三杂念时,即可窥探神之领域。十三念对应十三个‘过程’,修行以此‘过程’为必须,却又是修行的阻碍。站在你前面的‘我’,就是你七情之一——‘欲’的体现,从你心中有他那一刻起,我便存在了。”
水姬云听那人说得于情在理,确是修行过程的必然呈现,一时拿不定主意,将信将疑。
那人又问:“那么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他?”
水姬云不回答,心却噗噗的跳了一下。
那人一步一步的走来,深邃的眼眸如大海汪洋,取下水姬云的斗笠,出现的便是一张风华绝世的姝容,脸颊微红,正是仙子心生情愫,柔肠百转的画卷。那人嘴角蕴含笑意,慢慢的,将水姬云拦腰抱住,十分柔和的道:“你不敢说出来的,就由作为情愫的我来做吧。”
声音像春日里最温和的风,似乎有一种魔力,一种无法抗拒的舒适之感传遍全身。水姬云眼眸微闭,恍惚之际似乎来到了一处晨阳霞光的花海草原,花香馥郁,彩蝶翩飞,鸟儿们依偎枝梢,空中清丽婉转歌音徜徉。她漫步其中,感觉如此轻松,两个妹妹拉着她,一起走向前方,贝也就在那里含笑等她。
“你……”水姬云走近了,微微一笑。
然而又是一刹时,这一片花海草原,都失去了光辉,变成了一团覆盖天地的雾霾,白雾森森,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连串的微小气泡如烟一般的自深蓝色的水中上浮。水姬云似已入睡,那微小的气泡便随着她的下沉,不断浮现。下沉方向的湖底,如深渊一般漆黑,正等着要将她吞噬。
……
月光下,水姬云伫立云端,一动不动,似已入睡。斗笠下,姝容依旧,然而夜风吹过,却吹起了黑而发蓝的发丝。她伸手一碰,那斗笠便结成了冰块,化为了无数细小的水晶,轻烟一般的闪耀出晶花,而她的眼眸,这时竟也成为了深邃的蓝色。
夜空里,星辰闪烁,纵然是历经千载,仍是不会有丝毫变化,正是天象恒定,始终如一,无有能取而代之者。但地面呢?却是沧海桑田,变化巨大。黄沙裸露,只要狂风一起,四下里便是沙尘肆虐,遮天盖日,清澈的海水也因此被污染浑浊。
“宅家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里面真是玷污了不少灰尘。”这‘水姬云’俯瞰了天地,淡淡的说,仿佛离家许久,刚刚归来,见里面变了样,感觉有些陌生似的。但同时也注意到了下面石林里的那一群身着白衣的人。
只一眨眼,她便出现在金红娜娜的面前。此时队员们才刚将附近清理干净,金虹娜娜也正准备动手取出银甲熊的内核。
“你是谁?”金虹娜娜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长发蓝眼的端庄丽人,其眼眸湛蓝深邃,隐隐有勾魂摄魄之势,气质高贵,令人无法抑制的生出一股臣服之心。八队长看着她,握着枪的手放松了。
而队员们的身体也似乎在此刻都被定住,蜡塑一般的动也不动。痴痴的盯着,仿佛在看着世间所有汇聚在一处的美好,神魂颠倒了一般。他们的心中,八队长本来也是美丽又时尚前卫的,但现在一相比较,神情呆痴,完全看不上眼了,简直就是山里走出的村姑。
队员们也呆痴了,仿佛灵魂出窍。银甲熊发觉周围突然寂静下来,侧过头来看时,那‘水姬云’的眼眸正斜视着它,目光一相遇,银甲熊只感觉一股寒意直接透入了身体。
四队长虹铁比较冲动,他认为女人就是女人,不分美丑,因此也就不太懂得什么叫怜花惜玉,因此便没被呆痴。看见全体队员的神情很古怪,不是害怕,也不是得意,但都神魂失落的站着,于是他就知道队员们表现出的这些古怪都是由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引起的。遇上这些事,最后都还是要靠队长来出面的。
平心而论,四队长认为这个女人的相貌确实真不错,是他见过所有的最耀眼的,那耀眼程度,估计失明的人见过后双眼就得复明。他也想跟她找些乐子,但现在还没下班,还得履行作为队长应有的职责。于是走过去,大声道:“请你能即刻离开这里吗?我们在办事。”
但那‘水姬云’却像是听见了极为可笑的事一般。她缓缓侧过脸,擎起手,掌心面向四队长,白玉一般的极为美丽,但也布满诡异。
远处的虹四海道:“她是要做什么吗?”仔细的看着。
黑夜里,只见一层薄雾缭绕,袋装一般的覆盖虹铁身周。当他吃惊的想要挣扎的时候,手掌的碰触面却犹若一层薄纱,柔软却不能自由,而且渐渐的收束,他无力的一挣扎,却木条似的倒在了地上。
“‘水’系的能力……”虹四海看着地上挣扎的四队长,真的有些狼狈,单露出惶惑的头,身体部分则被流动的雾气掩盖,看模样是无论如何都要一直挣扎的。
“你们都该被清理掉。”‘水姬云’忽然手臂交叉,平淡的说,“宅家的私地不允许你们玷污!”
她交叉的手臂,逐渐浮现一层朦胧的白雾,如一层薄纱,扩散开来,四周便都被沉侵在雾似的海洋里。雾气涌动着,所有人的身上都覆盖白雾,成片的倒下。他们都被雾气束缚了身体。
倒地的那一刻起,终于回过神来了,四周便传来无数的挣扎声,惊疑声,求救声,甚至夹着乱骂,各种声音十分嘈杂。但却嚷得‘水姬云’微皱眉梢,道:“真吵!”交叉的手掌指握成拳,使出了一个未知的招术。
“拨云……奔月!”
一瞬间,被雾气所束缚的人感觉轻飘飘的,好像飞起来了,定睛一看,果然是已经离地三尺。他们感慨了,吸附身体几十年的土地终于给了他们飞翔的自由,那是一种新鲜的飞翔感,因为不是坐飞行机。从此是又告别了一个时代,进入了人类仅凭肉身翱翔天空的新纪元。
然而被升空升了大半天,却不见停下。地面上所有的事物也都越变越小,最后成为了一块,而一轮圆的月亮却越来越大,黑白斑驳的像块银饼,中间交错的亮纹不知是建筑,还是植物,发光似的正在等待他们。大家也都感觉身体寒冷起来,瑟瑟的发抖。终于是四队长挣扎着大声惊喊:“你要对我们做什么?”然而却早已经看不清地面了。
地面的石林也早已经安静下来许久,周围还停着几十架银白的飞行机,就像在悼念刚刚奔月的主人们,静默着。月亮洒下清冷的光波,‘水姬云’环顾一望无暇的天地,心情似乎也空旷了些。
“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呢?我应该是你的敌人……”银甲熊突然说,它努力的一翻身,后背靠在后面的石崖上,看着她。
“任何摆设,只要主人不抛弃它,那就说明它还有存在的价值。”‘水姬云’平淡的说,忽的又转头面向无物,道:“出来吧,将它给我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