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将能吃的东西吃完,紧绷的双眉,似乎也舒展了一些,最后将那杯水小心翼翼的喝完,才轻轻的将杯子放在圆桌上,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
是啊,为什么要帮他?他只是一个被抓到立即就要处死的逃犯。若在以前,金虹娜娜一定会将逃犯押解给长官的。但现在,她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看法。
以前的长官——金虹英杰,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是值得钦佩的人。他做事有条不紊,冷静的头脑能够理清各种错综复杂的思绪,预测各种可能出现的变化,防范于未然,在最短时间内制作相应的对策。那种自信接近冷酷的把握,分析事物的绝对冷静,正确决策的强力执行,雷厉风行。
她认为,这就是成功的人。
她也知道他的妹夫,不只她知道,当时所有在金虹城里面的人都知道这个有病的人——放弃舒适生活,却要在火炉一般的荒野沙漠里受苦受难。沙漠本就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没有水,没有食物,随时在濒临死亡的边缘……
金虹城里面的人只好奇,他在沙漠里能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三个月?半年?一年!
在沙漠里苦苦支撑了一年才回来。
没有水,没有食物。人是不会毫无理由就呆在这样的地方一年的。
那么,这个人一定有着自己强大无比的信念,而且可以说是一种伟大的意志。从那时起,金虹娜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她想见一见这个金虹贝也。
在那逃亡的船上,她见到了这个在沙漠吃虫子的男人。这个人,英俊挺拔,身躯健壮,脸上总是有一种嬉皮的笑意,仿佛对世间的任何事都很看得开。更重要的是,他对生活有着自己的一条坚定不移的原则。
他双手撑在船的栏杆上,望着起伏的海面,脸上嬉皮的笑意不在,一双眼睛似乎放出了光彩,昂首挺胸的道:“我虽然在沙漠里受了一年的苦,但我却不后悔,因为我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用他们宝贵的生命来换取自己财富地位的提升。”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头顶天,脚踏地,金虹娜娜看着这伟岸的身影,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己说不出的渺小。这种发自心底的渺小感,与决策千里、指挥大度的金虹英杰的崇拜感完全不同。
后来,她才了解当时为什么会发自心底的产生那种情感,因为那是隐藏于心底最深处的良知、本心出现了,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只不过有些人是忘记了。
金虹娜娜也曾忘记,不过在金虹贝也的影响下,她找到了那份隐藏心底的良知。
此刻,这个受到迫害的人正坐在面前,无论有多艰难,金虹娜娜都决定要帮助他脱离险境,并且告诉他一个机密,关于为何修建隧道的机密。
这机密只有少数的高层长官才知道,她是无意从麦克大将的说唱中推测出的,但她决定将这个机密告诉这个人,以挽救许多即将被迫害的无辜人的性命。
“听着——”金虹娜娜看着他,两眼闪闪发出光,“你们被拐过来除老弱病残被用于人体试验外,健壮的都用于挖掘掩藏于地面之下的隧道。那里位置隐蔽,而且石质坚硬。你想过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这样的建筑?”
那人拳头握紧,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痛苦的、黑暗的隧道里,随时将要熄灭的灯,就像是他们的生命在虚弱的闪烁,铁铲碰撞在坚硬石壁上的火花,燃烧着他们日渐消瘦的身体。这是终生不能忘的噩梦,他宁愿睡一觉,将这段经历忘得干干净净。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挖得很宽敞,可能是想存放些什么东西吧。”
“你知道这隧道有多大吗?”金虹娜娜又问,仿佛在印证他的推测。
“我们是十人一队,隧道挖到哪里,吃住就在哪里。监管的人很严,根本没有机会与其他的人交流。不过能肯定这隧道是四通八达的,至少遍布整座小岛。”那人低语,想起了那些仍在隧道内受苦的人。
“你不要自责,你既然出来了,就是那些仍在受苦的人们的希望。你一定要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免于更多的无辜的人遭到迫害。”
“你说吧,他们为什么要挖这些隧道?我如果能够活着,就会将消息说出去。”那人点点头。
“如果我想得没错,挖隧道,可能是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作准备。”
“隧道与战争能有什么关联?战争是打架吗?”这是个部族出身的蛮人,对所谓战争没有明确概念,部族人经常有摩擦,彼此打架倒是常有的事。
金虹娜娜解释道:“战争是多数人集体意识的利益争夺,跟打架是不同的。它可不是一时的情绪化就产生的,而是有预谋的、有目的、分步骤进行的。就像这个隧道,是用来存放战时必须用到的大杀伤武器的。”
“你说的机密,就是指这个?”那人问。
金虹娜娜点点头,但还是难以掩饰眼中的无奈,“虽然只是你一个人,但有人知道,总比没有人知道好吧!我会尽全力帮助你,你逃出去以后,就一直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将消息散出去。如果可能,最好让他们搬家,向东方迁移。因为那些武器就是用来征服那片土地的,不搬走性命会受到威胁。”
这人也是部族人,深知部族人对家乡土地的依赖,毕竟是一方土地养育一方人,不可能为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理由举族迁徙,说不定还会将他当作妖言惑众者杀死。
如果换作是她,如果没经历这些事,他也不会相信。
但现在他只有一个信念,坚定无比,一定要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那些即将受害的人们——无论他们是否接受这个事实。
“那么,就拜托了。你先将这件海军的衣服换上,就能出入一些场合了。在军演之后,我会调给你一只小船,船里面有要用到的东西。”金虹娜娜说着,拿出一个装有海军衣服的蓝色纸袋,交给他。
“浴室在那边,等你换好衣服后,就来甲板上,参加出征仪式。我就先去了。”她走出去,掩上房门。
现在甲板上没有什么人,有的只是停在白线内的喷气飞机,一架架倾斜的靠着,银质的机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几个穿着白色长风衣的士兵,双手拉着喷水管,冲洗着甲板上的灰尘,那横竖齐整的条条黄线,在强水冲洗中越发清晰,围成一个又一个的方圈。
风吹起,甲板上的水渍很快就干了,人也渐渐多起来。
人群中三五成团,或谈或笑,也有些年轻的小伙子偷偷打量着她,但到底没有勇气跟她搭讪。
“哦,娜娜酱,我正找你,快跟我上去。”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麦克大将来了,他仍然戴着墨镜,走起路来,身上的银色链子一甩一甩的,好像也在跳舞,完全不像是军舰上的长官。他手里拿着麦克风,向上面指了指。
金虹娜娜微微一笑,点点头,“早啊,麦克。”
舰岛上有一个阳台,是军官检阅士兵队列的礼台,站在这里的人,头顶的骄阳射来阵阵金光,面上也反射出威武的光彩。微风吹拂衣襟,大江浪水滔滔,闭上眼睛,站于此地,仿佛自己就化身为航空母舰,劈风破浪,碾压一切。
麦克情不自禁的拿起麦克风,骄阳送来金光贴在脸上,微风吹来得意,情景交融处,他忍不住要放喉高歌。
“世界之所以如此美妙,就是因为有了这样陶醉人心的旋律啊!”他拿起麦克风,大声唱起来,“放下扫把,一起来跳舞,扫地不如跳舞,不如跳舞~”
甲板上的士兵面面相觑,迷惘的身体感受到节奏的旋律,手指尖开始动了。
“扔掉矜持,跟我的节奏来——啊!——嚯——!”麦克放大了音量,麦克风里竟有一种动感忘我的曲调放出。
但这曲调并没有引得士兵们跳舞,却听见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世界之所以如此美妙,是因为有了缤纷多彩的颜色,可不是你制造的噪音呢!”
金虹娜娜远远的避开,道:“富二参谋。”
金虹富二早就看见了她,面带微笑的走过去,看了看金虹娜娜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扭捏着叹息道:“人家的皮肤为什么就是没有娜娜妹子的白嫩呢?我刚刚才做了一个牛奶面膜呢!”
他随手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脸照看。
金虹娜娜皱皱眉头,低声嘀咕道:“那只因为你是男人。”
“所以说,跳舞才能使人年轻啊!”麦克走过来,在金虹富二背后贴上一块金属的卡牌,大笑道:“跳舞吧!”
挂在他后背的金属卡牌闪了闪,好像已启动。金虹富二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忽然扯住自己的衣服,向空中一抛,面露惊惧之色,身体竟然是真的不受控制的跳舞。
不过跳的是脱衣舞。
金虹娜娜一脸羞红,低声道:“不要那么热情奔放好不好?”
麦克笑得更得意,“这神经干扰器专门针对人体研究,发出的声波,能够取代大脑的意识对身体的控制。你这家伙就一直跳吧,跳到脱干净衣服为止。谁叫你要小瞧我的艺术的。”
这时甲板上的士兵已经到齐,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昂着头,看着富二扭着身体,将衣服一件件脱掉,随风飘过,很快只剩下一条裤子。
他的脸也红了,倒不是因为可以在这里展现他的娇躯,而是这唯一的裤子如果一脱,全身可就光光的了。如果在这么多人面前脱掉,肯定是丢人的。
他咬着牙,竭尽全力控制,手指在颤抖。忽然握住画笔,笔嘴一管红漆喷在麦克脸上,颤巍巍的道:“火一般的红色,你也跳脱衣舞吧!”
“哼,玩什么花样?告诉你没用的!”麦克冷笑道,“跳脱衣舞的是你!”
但随后就感觉脸上发热,没多久,全身都发热,热得只想跳进冰水里,他的脸也变成了火的颜色,大呼道:“娜娜酱,赶快将冰箱搬来,我热得受不了了!”
一面解开外套,随手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