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招蜂引蝶,还想一走了之?”对方邪气地笑了。
“嗯……”柏素云的眼睛开始慢慢对焦,不到三秒钟,立刻结结巴巴挤出句:“猎……猎头族?”
“认出我了。几日不见,竟出落得这般惹人爱。上次故意扮成那腌臜模样,是想避人耳目吧。”这人正是降临那天见到的人猎爱好者魔鬼二殿下石宣,他此刻正邪魅地笑着,棕色的眸子陷在眼窝中,那眼神酷似豺狼。
妈呀,怎会碰上他?柏素云的身体终于起了反应,挣扎着要下地,他却双手牢牢箍住她的腰,讥笑说不要挣扎了,白费力气而已。“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想到这家伙对待华夏人的割头取乐的残忍手段,柏素云亡魂大冒,拳打脚踢,真拼命了。
“凭什么?就凭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他对她的反抗不屑一顾,反手把她打横抗在两边肩膀上,大步朝他的马走去。
“啊——你这个流氓,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她恐惧得尖叫起来,“董伯——”
他停了停,大笑说,“杀人算什么,我还吃过人呢。信不信我会吃了你,放在汤锅里慢慢炖,只放一点咸盐,鲜极了,皮糙肉厚的男人就没这么好味道了。”
柏素云大骇之下什么也不顾了,恶向胆边生,张嘴狠咬在他的脖子上——他痛得龇牙,“我还没吃你,你倒先吃起我来了。”石宣一耸肩,柏素云便从肩头轻轻滚落在他的双臂上,“还是这样听话。”我气苦,用手肘狠狠撞击他胸口,他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突然,这杀人狂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柏素云一转头,看到麻生於等四个飞龙卫拦在前方,平静地看着杀人狂。麻生於上前施了一礼,道:“殿下,我等奉公子之命保护姑娘,却不知殿下这是意欲何为?”
“怎么,你等想要阻拦本王?”二殿下石宣冷冷一笑,眼中精光直射,在他身边顷刻围上数十王府侍卫,人人抽刀待命。
麻生於态度依旧不卑不亢:“卑职奉命行事,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石宣脸色阴沉:“若本王一定要带她走呢?”
“除非从我们四人尸体上踏过去,飞龙卫从不失手。”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石宣冷哼连连,他此时才想起来这四人是赵国军队中最神秘最恐怖的飞龙卫,它后面的主子虽说只是国主的养孙,可实力不容小觑,若惹恼了那人,恐怕要被太子和石韬钻了空子。心中盘算了一回,最终把柏素云放下来:“姑娘,今日是石宣唐突了,改日定当去侯府拜访。”然后转头对自己的侍卫喝道:“我们走。”
柏素云双脚落地后,两股依然战战兢兢,冷汗湿透衣服。麻生於扶住柏素云,指挥何应三把她背回府,董伯跟在后面,也是吓的颤巍巍的立不住,全靠鹿小碌扶着。他们几个和那一干观众也是看跳舞引蝶看痴了,柏素云悄悄绕出人群后,他们反应过来寻找,但人多拥挤,又四下散开,一时竟把她弄丢了。幸好二殿下石宣为了方便看表演,叫侍卫们把马牵到远处等待,这才争取了点时间。却苦了柏素云,这次被吓得不轻,回到房中趟在床上直倒气儿。
这样下去不行,董秋滢的脸蛋太能惹事,一共露脸三次,没一次不碰煞星的。柏素云又暗恨自己一点用也没有,碰到力气大的,就只有挨宰的份儿。叹气:冷兵器时代,先进文明被落后蛮夷消灭符合动物世界法则,中国自来胡人揍汉人,北方人揍南方人都成铁律了,直到工业革命到来,知识和文化才转化为力量。现在风水轮流转,西方侵略东方,南方侵略北方,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量的积累到质的变化,有段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这个漫长的过程,不知道是几个月还是几年?人类所有的恐惧,其实都来自对于未知的不可知,不可控,柏素云现在体会到那对未知的恐惧,因为未知,便不知道如何面对当下。柏素云有好多种方式可以活在这虚妄色界,可哪一种方式种下的因,可以带来好的果,已经超出她的经验系统。
柏素云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板,来回甩着两条腿,小脑袋转得飞快也没想个结果出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二殿下石宣那场惊吓,他们几个都没能看到洛阳宝物入城的盛大迎接仪式,柏素云大叹晦气。今天真的吓到她,脑海里总是不断回响那石宣说要把她放在锅里慢慢炖,少放一点盐味道鲜的话,不知真假,只想到就觉得万分闹心。
柏素云踱步到飞龙卫住的前院,那几个家伙这会子跟没事人一样在练武。麻生於跟个木头桩子较劲,大约拳头功夫是他专精的功夫;老二边如颂正舞剑,身轻体健,剑光闪闪煞是好看;何应三与鹿小碌一人执钩镰枪一人长刀对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以前柏素云只在影视作品中见过练武,真实生活中并未见过,便在一旁观看,有两个无事的仆役也聚在一起,时而议论,时而屏息观战。柏素云瞧得有趣,童心大动,鼓动他们下去和飞龙卫较量。他们二人像瞧怪物似的看着她,她不解,难道说错什么了。
柏素云指着麻生於四人对他们撩拨:“飞龙卫里也不见得全是有真本事的,你们看他们几个,打得热闹,可是力道平平,动作也不十分流畅……”好像为了印证柏素云所说的,边如颂加入了和何应三、鹿小碌的混战,不一会儿,被何应三的钩镰枪一带,宝剑脱手而飞,麻生於见状一个箭步斜飞,半空抄手接下宝剑。
好!两个仆役大叫。
柏素云心中不满,今天飞龙卫在绸布店对月郡主的“软蛋”行为仍然让她耿耿于怀,不免出言相讥:“好什么好?一个武士居然能把重于性命的武器都丢了,还能称做武士吗?”边如颂面露愧色,结过麻生於递来的宝剑,抱剑恭敬向柏素云施一礼:“姑娘教训得是,在下定当刻苦用功,不负飞龙卫的名声。”边如颂在四人里最为能说会道,柏素云本以为出言激他可以让他们打起来,好解她的气,可是这家伙关键时刻嘴巴倒老实。柏素云一时无话可说,自己都觉得悻悻然。
“那啥,你过来一下。”柏素云指着麻生於,没好气地说。麻生於依言来柏素云身边,她不看他,转头命其中一个仆役给自己奉红枣汤,然后自个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这般做派下,那麻生於居然面色不改,依旧恭敬垂手而立,只是身体往侧面让了让,免得挡住柏素云看向场中的视线。仆役端上红枣汤,还有一叠瓜子和点心摆在桌上。柏素云端过汤碗,啜了一口,然后只管拿眼瞧他,他低了头,神态越发恭谦。柏素云这一手是耍老板威风的前奏,如果代凤在场一定明了她这是要修理下属了。
果然,这场沉默没持续多久,在场诸人都觉察到气氛不对,本来还在继续练功的边如颂三人也停下来,快步来到柏素云跟前站着,同样恭敬垂手而立。另外两杂役见状,也不动声色立在她身后。
嗯,毕竟受过受过调教,懂得察言观色而不多言多语,不像柏素云公司有些员工,碰到这种场面第一时间就是装傻充愣,为自己开脱,而不是率先反省自己有无过错。
直到柏素云觉得无形的压力已经传递到位了,才开口说:“我感觉很难过。”
众人一怔,不想小姑娘竟然说这样的话,均抬头讶异地看着她。
开玩笑,我柏素云什么人?
21世纪成都知名心理医生,说话的艺术是第一要训练的,他们的反应早在柏素云意料中。在教育别人的时候,说理不会起作用,只有谈自己的感受、感情,才会打动别人去反思行为,自我纠正。比如小孩做错事,妈妈习惯用责备的语气对孩子讲道理,但是往往孩子口头认错,下次再犯不误。大事情上讲理,小事情上讲情,让孩子知道他做错事会让妈妈不舒服,比讲什么冠冕堂皇的道理都强。
“今天我过得一点也不开心。”见众人脸色惴惴,柏素云继续往下说,说得很慢,又低,但保证他们都听得清楚:“今早我想要骑马,可是吴管家说朱龙不详,不让我碰,其他那些马又高又大,我好害怕。跟着你们逛街,在绸布店莫名其妙被人家骂,我又没做错什么,可是我的护卫却要跟人道歉……我还小,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可是拥有那么高武功的飞龙卫还要看胡羯权贵妇孺的脸色,我觉得好闷。在杂耍场,我其实不想出去跳舞的,可是没有人懂我。我是出了风头,可那又怎么样,只会给自己惹麻烦。一个女孩子能用什么保护自己?那个二殿下石宣,我亲眼看见他把人当猎物一样杀掉,把头砍下来挂在树上,我差点吓疯掉,逃又逃不掉,又不能不看,你们知道那滋味吗?那个恶魔方才还说,要用大锅把我炖成汤,只放一点咸盐,让味道更鲜……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抓到我会那样做吗?”
柏素云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