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便招呼了鲜客来的伙计帮她们把摊子收进酒楼中存放。她们早就和鲜客来说好帮忙保管摆摊之物,她们帮酒楼拉人气,若延引到酒楼有问事的人就延引到酒楼雅间,相当于当免费饭托。他们自是乐意之极。开张第一天,在阿拉耶识她们走了以后酒楼生意还火爆了半天,酒客都在议论这算命的异域巫女究竟什么来头,那占卜的法子能比蓍草占的还准?人命贵贱真的可以算出来?又有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阿拉耶识的衣饰和算命行头上,猜测她们算命目的恐怕不是为了钱,没有哪个当街讨生活的人穿得起绫罗绸缎,更遑论用昂贵丝绢做招客幡,尤其女巫那身蓝色透明绣花银丝纱丽,那花纹、那做工便是皇家也没有这样的淫巧式样。啧啧啧,果然来自海外仙山哪。人家那一身行头都够咱们吃几十年,这价钱能便宜吗?
阿拉耶识坐着马车往郊外自己租住的地方去,袭人在前面赶着马车,后面尾随着好事的人和登徒子,行到一个僻静的岔路口,马车腾起一蓬浓浓烟雾,烟雾过后,马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自然又成了海外女巫高神道行的最好写照被宣化市集的人传来传去。
接下来的三天,阿拉耶识和袭人都没再出现在鲜客来门口摆摊,每天都有众多慕名而来的人聚集在一起打听外海女巫的情况,鲜客来的老板告诉前来求占的人,女巫的摆摊用品都存放在酒楼中,她们断然还会再来,让大家明天再来打听。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些是有心人,有的眼睛盯着和纸做价目表揣摩,惊叹和纸如何做成,竟这般轻薄灵巧,实是书写的良品。就连市丞也过来了几趟,催促酒楼老板要及时上报这些海外算命人动向,看样子阿拉耶识的出现已经引起史上最神秘的“有关部门”的注意,不是中尉就是内史的人。
第三天,袭人头戴纱帽赶着马车来到鲜客来楼下,车停稳后她便来搀扶阿拉耶识下车。二人还是那天的打扮,还未进门门口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鲜客来老板胡六忙带着伙计分开道路请阿拉耶识去雅座休息,他自带人把摊子摆好。从楼上雅座见得楼下摊子支好后,阿拉耶识要下去时被胡六拦住,讨好地说下面吃风吹,这个早春天气风势凛冽,天巫还是在这里坐着等那求算之人上楼请教。阿拉耶识略一迟疑便知老板心事,无非是客人来楼上算命可以增加他酒楼消费,自己也可以以逸待劳,也就同意了,安生坐在二楼望楼下袭人依旧举了价目牌在在桌前示人。
胡六刚给阿拉耶识掺上茶,袭人便引了个打扮富态的老年妇女上来。老妇人是听街头传言说来了个海外巫女占事神准,便止不住心动,今日一早来等,想不到便等着了。老妇人儿媳这个月生产,她占儿媳生产是否顺利,生男生女?阿拉耶识坐二楼雅间,恰恰看得到市集开门处的计时日晷,就用时间起卦,略推了推便告诉老妇将得子、顺产,老妇听了欢喜不尽,千恩万谢地走了。
海外天巫在鲜客来二楼占事,早有闲人上楼来占满旁边空座观看,楼上人头攒动比吃正餐人还多,茶水、小吃流水地端上来,胡六和伙计忙的不亦乐乎。阿拉耶识又断了几个人的事情,这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见一个中年男子在她面前坐下,先递给袭人一锭银子,再从袖中拿出写有女子的生辰竹简,让天巫算命。阿拉耶识见那人穿着普通人穿的麻质衣服,却要来算十两银子的八字,就多个心眼,问这女子是你女儿?他眼中精光一闪,阿拉耶识霎时心中透亮:这人不过是帮某个大富人家跑腿的,主家不方便出面就让他来而已。她在薄木板上排了这女子的四柱,推算了一番,心中腾起一股疑惑,这个年仅16岁的女子命相贵不可言,说俗点讲就是像宋美龄那种国母之命,这家人的来头定然不小。见海外天巫沉吟不语,中年男子有些不安,眼里带着猜疑。阿拉耶识对着袭人耳语几句,袭人便作势请这个人下楼,把先前那锭银子还给他。那人一脸不解,道:“我明明见你家师尊有了结果,确实为甚不告诉我?袭人悄然说:“师尊说天机和天心不可测,不做这等生意。”
雅座中其他人见海外天巫一番行为,均好奇心起,有人便围过来想问个究竟。袭人朗声道:“师尊有三不占:一不占天机国运;二不占官运是非;三少不问寿,老不问财。”众人听得恍然大悟,然而又开始对刚才那中年男子算命一事窃窃私语,猜测那生辰八字犯了天巫哪个忌讳。阿拉耶识静静地品茶,对他们的指点和议论充耳不闻。
半盏茶功夫不到,有个面色泛白,脚步虚浮的年轻贵介公子上得楼来,带着好奇又欣然的表情大喇喇坐到阿拉耶识对面。他一身织锦缎,头戴白色犬戎人毛边软帽,帽子正中镶嵌了名贵猫儿眼,显然不是一般的富有之家,怕出自公卿贵戚之流。他笑嘻嘻地上下打量阿拉耶识,带着惊艳的感叹说:“前两日听朋友说酒肆来了个海外仙子摆摊算命,我先还不信,今日见着方知所言不虚,姑娘不愧海外神仙,便是这遮面的纱带也是值钱货色。不知姑娘可否摘下纱带让小可一观?”那人语气轻佻,分明是个好色登徒子,仗着贵族背景便出言不逊。
袭人风尘出身,贯见这些色鬼花样,此时便举起手中和纸价目牌,讥讽说:“公子有事占事,无事请回。我家师尊每日只开三次卦,算一人之命,断事十次,莫要耽误大家时间。”那年轻公子抬眼瞟了瞟和纸上的服务价目,露出暧昧的笑容,道:“连服侍的婢子也如此秀色可餐,真令人期待呀!”袭人正要变色,却见他手指轻轻点点上面的一栏,“我府中虽姬妾众多,可惜每每进府后不上二月便怀上身孕,使我不得尽兴,倒要成天往府外跑才能有点乐趣,不知你这块牌子上写的避孕术可否有用?”说完,他便扬声笑起来,眼带挑衅和亵玩望定了袭人。周围的人顿时哄笑乱作一堂,人人好整以暇,端看海外天巫师徒如何收场。
袭人哪里惧了这些男人,胸脯一挺傲然道:“避孕术自是有用,不过要一百两银子,你可舍得?”那淫邪公子哈哈大笑,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丢在阿拉耶识面前,“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金山银山,小可我也是搬得动的。”此话十分托大,举座皆惊,不知这贵介公子什么来头。阿拉耶识以目示意袭人收了金子,然后从她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巧锦盒摆在桌子上,点点头,袭人便接口对那贵介公子道:“这个盒子里就是你所求之物,盒内锦帕上写有使用之法。你可以走了。”
那公子瞥了阿拉耶识几眼,因见师父半天不发一言就做完了生意,心有不甘,还待要赖着不走,楼下又有莺莺燕燕之声传来,两个婢女簇拥着一个娇媚性感的艳妆女子走上楼来,一见那贵介公子,便戏谑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秦七公子。今日怎么也来这占卦算命,往日里对这些可是不屑一顾啊!”
“哪里有美人哪里就有我,这里见到有何奇怪?海外女巫的侍婢容貌就把你紫蕊姑娘给比下去了。”贵介公子嬉皮笑脸对着那刚上楼的女子说道。阿拉耶识略一转眼珠便瞧见雅座中央立了一个体态风流的美貌女子,柳眉高挑,凤眼含春,口噙胭脂,衬得敷粉的脸颊更加白腻,她穿深紫襦裙,发间插着珠花金钗,整体看上去妖艳性感,猜她是个当红的官妓。这妖艳女子一见阿拉耶识和袭人的形容打扮便凝固了方才还自如的笑容,在师徒二人之间打了个转,最后死死盯着阿拉耶识的眼罩和蓝色银丝纱丽,满眼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失声道:“这,这样的衣裳和轻纱,满宣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似这般银缕丝衣也舍得穿出来替人算命,慢说十两银子,便是百两也当得。”
袭人上前略施一礼,“请问姑娘是断事还是算命?”
那紫蕊姑娘眨眨眼,指着那招蜂引蝶术说:“我一个云良阁的姑娘哪里还有什么命可算,倒是盼自己能艳压群芳还差不多。我要试试这招蜂引蝶术灵不灵?”
袭人报了十两银子的数目,紫蕊便苦恼道:“十两银子倒是不贵,可是我们寻常百姓不能换到银子啊,要买贵重物什都用丝帛来换的。你们可收丝帛吗?”
袭人拿眼看阿拉耶识,正踌躇间,又是一锭金子飞到桌子上,姓秦的贵介公子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便替紫蕊姑娘付了帐,还请这位仙子传授招蜂引蝶术,我等不及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