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嬴允直第一次走出鹤鸣台到四房乌禾儿房中留宿。乌禾儿初始吃了一惊,因信王一年也到不了她院中一两次,这次破天荒地找过来,不单是她自己,就连其他侧妃也极是惊诧。嬴允直大喇喇往床榻上一坐,便有奴婢端上热水净面、洗脚。乌禾儿接过面巾说自己来,打发走了婢女。她一丝不苟地为嬴允直捏脚、搓足底,静静地没有说话。嬴允直目光落在乌禾儿鹅蛋样饱满健康的脸上,两道长眉斜飞入鬓角,给她平添了一些倔强和傲气,这些正是犬戎女子区别于华夏族女子的特殊韵味。乌禾儿容貌在侧妃中不算出众,出众的是她犬戎将门的身份,因为这层特殊关系,嬴允直一向待她客气,然********之事却少之又少。
洗簌完毕,乌禾儿又开始铺床,从嬴允直来到这里他们就一直没有说话,这样冷淡而客气的感觉绝不会发生在其他姬妾身上,撒娇卖乖、逢迎讨巧这些是王府女人生存的法宝。下午袭人建议嬴允直去乌禾儿房中歇息时,他就有些纳闷。从进房后他就默默注视着乌禾儿,看她有条不紊地忙碌,乌黑的眼睛一直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情,心无旁顾,一点也不好奇嬴允直为何今夜选她陪宿。这态度倒让他有些诧异,以前只是觉得此女出身犬戎,在行华夏人习俗的王府过不惯,有点不合群也是当然的。现在细细观察,才发现她骨子里透着一种冷淡和隔膜,对这个王府,这所有的人,也包括他这个王爷。
这房中的被褥还是往年的,里面絮的丝绵有些板结了,嬴允直终于有话可说:“呃,已经到腊月了,你怎么不新添置被褥,不嫌冷么?”
“用不着,这才用了两年,还很新呢。入秋后雨水不停,里面的蚕丝有些潮了吧,开春后我拆开晒晒就好。”乌禾儿朝嬴允直笑笑,“王爷要是觉得冷,我再给你垫一张羊皮褥子。”
嬴允直生性豪奢,见她悭吝便有些不喜,讽刺道:“你每月月银也不少,都存起来贴补娘家人?”
乌禾儿停顿下来,咬咬下唇道:“不管王爷信不信,每次我兄长来要的都不是钱,都是来要官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本王?”嬴允直嘴角浮过一丝戏谑的笑。
“告诉王爷,王爷就会提拔我兄长吗?”乌禾儿反问道。
嬴允直笑而不语。乌禾儿心里清楚,她的兄长嗜酒好赌,在以前二皇子嬴谷手下办差就犯下大错,从北军千夫长被罚为家奴。嬴谷谋逆,全府三百口人和上千相干人等受牵连也被诛杀,乌禾儿兄长本逃不掉死罪,却是他们父亲与信王嬴允直有旧,苦求信王搭救,并且为报恩把乌禾儿嫁入了王府为侧房。嬴允直冷落乌禾儿,她心中并不怨恨。
嬴允直见她不说话,便率先倒头躺在床上,把身体潇洒摆成一个大字,自嘲道:“罢了,连个女子都不怕夜凉,本王又何惧来哉?”
乌禾儿见此也不好再瞒他,低声解释道:“本来确实有些积蓄,现在用得差不多了。跑马大会前,天巫在城外开设粥棚赈济灾民,又挂出告示劝大户人家捐献钱粮行善事……”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在床头坐下,幽幽看着窗外,“我得知天巫不要万户侯,连朝廷的赏赐也全用在灾民身上,便钦佩她洒脱自在,后来我便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捐出去了。”
嬴允直从床上慢慢抬起半截身体,讶异地看着侧面对着他的乌禾儿,突然发现这些年她都看错了她,他甚至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他讷讷道:“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
“王爷不会怪我乱花钱吧?”乌禾儿看着嬴允直,表情很平淡。
从今晚嬴允直踏入四房院子起,他的心情其实一直不平静。他以前从未注意到,乌禾儿对他这样尊贵的男人保持一种淡泊的态度,静静地做自己份内的事,不希求不抱怨不多言,内心却带着一份明了。这超然无我的性情依稀有那个人的影子,令他骤然狂跳。他蓦地伸出双手把乌禾儿拉进怀中,低头吻她的双唇。突如其来的亲热让乌禾儿惊诧地瞪圆双眼,不等她有所反应,嬴允直已经把她压在身下,吻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从没见过王爷如此待她,有限的几次同房都是草草了事,完了就蒙头大睡,天明醒来时他人已经离开。
嬴允直的吻越来越火热,在她身上游走,乌禾儿有些目眩神迷,身体跟着扭动,忍不住低低呻吟。受到鼓励的他迫不及待地进入,有力地冲击她的身体,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乌禾儿吃痛后娇喘不息,下意识想要推开他,他却把整个身体全都压上来,紧紧地闭上双眼,继续他发起的狂风暴雨。痛楚让乌禾儿从最初的喜悦和迷乱中恢复了神智,她紧抿双唇承受嬴允直狂野的进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身上的男人。他好像换了个人,目睹他吸吮啃咬自己的脖子和肩头,肌肤传来丝丝的痛楚和甜蜜,那是乌禾儿从来不曾尝过的热爱之情。在他越来越躁动的爱抚下,她终于酸楚地闭上双眼,眼泪滑落枕畔,这样的陌生的夜晚不是自己应得的,得到的只有**辣的痛。
宣化南城,一座大户人家的后院一处精舍中,一位素缟丽人卧榻而眠。地席全用厚厚的羊毛毡垫铺就,丽人睡的卧榻上还格外铺着几重蚕丝绣褥,此外,精舍之中再无一物。冬日太阳斜斜悬挂在山头,从窗棂洒进的金色阳光给空旷的屋内增添一些温暖,受这丝丝阳光的吸引,地席上睡着的人儿慢慢翻过身体,用一双翦水秋瞳寻找外面的世界。
“又是一天了。”她忧郁地叹息,勉强双手支撑起上半身,摸索着从蚕丝褥子中扯下几根丝线,在自己胸前挂的玉佩的珠串上拴一个结。每隔一颗玉珠就拴上根丝线,以此来标记日期,今天是来这里的第十五天,加上之前在路途的七天,一共二十二天。栓完丝线,少女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复又软倒在榻上。她依恋地眼望窗外的天空,无限失落,原来失去自由的滋味如此难捱,原来瘫痪就是这种极度无力和无助的感觉。
她本以为自己的失踪不会太久,那些在意她的人一定会找到她的,然而大半个月以来,希望在一天天熄灭。她曾经非常盼望这样独处的空间,然而,这里的一切都寂静得可怕。听不到一丝人声,门外也没有看守者,一把铁锁锁住精舍,将她与世隔绝。每天早中晚有两位蒙面的女子进来服侍她洗漱、吃饭和方便,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也不说一句话。她完全无力反抗发生的一切,从被麻袋装着离开津台大营,再一路车马到这里,她被喂了使人无力发软的药,甚至连大声说话都觉得费力。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用麻布蒙面,让她的催眠术没了用武之地。
慈心怎样了?棘奴逃脱噬魂灵蛊船的袭击了吗?阿拉耶识凝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
这些天她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反复推算了无数遍,从这些人有男有女的组成和他们行动的配合程度和随身武器看,已经排除了军士身份,最后确定绑架自己的这伙人是萨满巫师。来到虚妄时空后,阿拉耶识的仇家只有两个半,月郡主早被赵王石虎处死,萨满大巫祝失去权势自然恨她,还有半个就算毓秀皇后奈丽吧。阿拉耶识虽然选了奈丽为秦国皇后,然而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也无交情,如果不是奈丽大张旗鼓地动用噬魂灵蛊船杀人,她以为奈丽最多妒忌自己的特权和身份,绝想不到她竟然动了杀机。
阿拉耶识闷闷地回想起第一次在宣化郊外见到奈丽时,她就显得蛮横妄为,好像脑子少根弦,做事全凭个人喜好和感觉。嬴少苍却非要让这样的女子做皇后,够他喝一壶的。
嬴少苍呢,她是否也该把他划成半个仇家?此次津台和谈本就是嬴少苍算手段促成的,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又放灵蛊船来追杀他们。阿拉耶识想不通的就是一点:嬴少苍精明多疑,防范心极重,巫王令牌和玉玺一样贵重,如果没他同意奈丽拿不到的。难道是奈丽偷的?不可能,有木皇后的前车之鉴,那就只剩嬴少苍给了奈丽巫王令牌这一个可能
哼,狗皇帝被奈丽迷昏头了吧,蛮夷公主是够辣的!
阿拉耶识隔空送去一连串诅咒,**宫的“狗皇帝”就莫名其妙地连续打喷嚏,御医们以为风寒又加重了,忙得团团转。阿拉耶识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此中因果:帝后合卺之夜嬴少苍把奈丽当做是她,引得奈丽醋意大发,嬴少苍为哄她开心才答应把巫王令给她玩三个月,才换来死灵术的牛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