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氏双秀之谜(1 / 1)

刚才第四件羽衣又告失败,阿拉耶识垂头丧气回到自己屋里,进门便见一地的楚绡残片,挫败之感愈强。遂操起剪子朝刚刚收好的羽衣狂剪一气,雪白的碎片如雪花落地。屋中有人轻轻叹息:“移恨于物,反噬己心,又是何苦。”阿拉耶识浑身汗毛倒竖,喝问是谁。一人从书架那头踱步来到面前,雪白衣衫、青黄面容,是刚刚在马场分手的钜子嬴归尘。阿拉耶识飞快盯一眼大开的窗户,拧眉质问其一而再、再而三纠缠,自贬身份愧为墨家领袖,请他立即离开。

“我是中国人,对你们墨家的事情毫无兴趣,今后休要再提。”

嬴归尘不退反进,潇洒坐于书案前,用他惯常的平声道:“不干墨家的事,我想与天巫谈桩交易。”

阿拉耶识下意识觉得危险,警觉道:“什么交易……我和你?”

嬴归尘示意阿拉耶识对面坐下,然后往桌上摆了一块黑漆漆的木牌,用手将其缓缓推向阿拉耶识一方,“我用这块钜子令,交换赵国石闵的前途和性命。”

“你想干什么?”阿拉耶识被针刺样蹙眉,凡是与石闵有关的她都想关心。

嬴归尘的眼睛直视她,“我墨家在九州中土共设三十六分坛,下辖七十二路人马,每路百人之众;在各国朝堂六品以上谋事者二百四十二人,名士大家一百一十一人,市井乡野贩夫走卒、农夫匠人不计其数。以墨家几十万人众保石闵以及天巫府人一生安泰,仅换天巫出席三月十八日墨家长老议会。这笔交易如何?”

像是在掂量钜子此话的分量,阿拉耶识好一阵没有说话。半晌,她才似信非信地发问:“以钜子威望和实力,就算是全部换掉儒墨长老也无人反对。千方百计拉我入伙,借我的名义平息墨家内部纷争岂非小题大做么。”她颇有深意地看着对方,认定此人另有图谋。从她第一眼见到此人起,就觉得此人危险神秘,拥有墨家遍布天下的徒众,又有显赫的身份,孚众的人望,任谁的野心都会被撩拨起来。仙风道骨,不过是迷惑别人的皮相。她在心底发笑,嬴少苍和嬴归尘这对姬姓嬴氏的双秀,一个在朝一个在野,看架势非要把江山通吃了不可。常言一山不容二虎,若外患平息,江山一统后,接下来就该自相残杀了吧。

似是看穿她内心,嬴归尘追问天巫可是担心陛下猜忌。阿拉耶识没有否认,事实上她认为钜子好大喜功,为取得墨家大会压倒性的控制权,已经利令智昏才想出聘自己为儒墨长老的方法。

“天巫多虑了,陛下绝不会猜忌于我。”嬴归尘提起火炉上的小铜壶,不紧不慢地给自己茶杯掺水,看得出他已经研习天巫茶道有些入门了。

“伴君如伴虎,你要我帮你出头露面,岂不是虎口拔牙。犬戎人本就对墨家有敌意,你不怕树大招风。”说到这里,阿拉耶识话锋一转,哂笑道:“况且,石闵有飞龙军和飞龙卫傍身,何须你墨家保护。”

“既然飞龙卫如此了得,为何陛下只用二名血巫卫就可从三百名飞龙卫手中把你拦截下来?”

此话戳中痛处,阿拉耶识忿然变色,反唇相讥:“那是小术,打江山靠实力,不是巫蛊之类淫巧奇技!”

“说得好!”钜子朗声反问,“既然飞龙军实力了得,为何天巫你却替石闵想了一条退路,龟缩于百越之地的杨越避祸?”

“杨越”二字把阿拉耶识吓一大跳,那里就是阿拉耶识为石闵选的避世“根据地”,她提前拉部分飞龙卫去杨越做规划,石闵再相机出动。“你怎么知道?”她厉声质问嬴归尘,眼中透露出敌意,活像露出爪子的猫。

“我房中的卷册、地图陈列有序,些微变动我都能察觉。再者,你手上、身上撒有中国香水,碰过哪些东西很容易留下气味。”

阿拉耶识暗暗心惊,自己早该料到嬴归尘有严重洁癖就会有强迫陈列的行为,任何不符合他要求的摆放都能引起他高度的关注,而且,他仅凭闻闻丸药就可以分辨出何种药物配成,自己的香水味道和狗撒尿打的记号那么明显,他轻而易举就能知道杨越的秘密。

“你——”阿拉耶识眼中闪烁疑光,昨天阿琪说钜子早就有心让自己担任儒墨长老,一旦发觉自己要逃离宣化,是否如同秦皇一般耍手段留人?

“我不妨实言相告,是我在阿琪身上下了药,让她在信王和王妃面前言行失态引起信王怀疑和跟踪。向秦皇告密的人不是袭人和信王,是我。”嬴归尘直视阿拉耶识双眼,万年寒冰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之感。

阿拉耶识跌坐在地席上,定定地看着对方,气得只有冷笑的份儿。

“你厉害……你们嬴氏皇族都是阴谋家,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她指着门口叫嬴归尘出去。见其一动不动又怒道:“你不走,我走!”她气呼呼从席上起身,扭头就往外走。嬴归尘衣袂翩跹,早已堵在门口,低声问道:“在你心中,我们嬴氏就如此不堪么。”

阿拉耶识鄙夷点头,索性一一数落开来:“信王为了帮秦皇铲除木皇后,拉我做垫背,后来发现我于秦皇有用,又娶袭人来拉扯住我。秦皇谋求中国巫术,还想吃独食以称霸天下。他贼心不死色心又起,以为让我当皇后就可以夫唱妇随,献出神仙方术。他做梦!你比他们高明,表面比谁都清高,利用阿琪从我这里得到情报,还用什么拯救黎明百姓的大道理来诓我入彀,你和秦皇一样贪婪!”

控诉完毕,阿拉耶识用手去推嬴归尘,“让开!”

嬴归尘的身体岿然不动,他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刚才还如寒潭的俊面泛出微红色泽,眼中含着晶光,沉声道:“你说的都对,我是贪,可我不是为了自己。你怜惜石闵,是因为他出生就背负了降将和羯人走狗的罪名,你才殚精竭虑为他谋划。我羡慕他有这样的好运气,而我只能独自承受祖辈的罪孽,穷尽一生都只能还债,不能索取。”他攥紧阿拉耶识的两条胳膊,凝望她的双眼艰难地说道:“我此生从不求人,如今为了还天下人的债,求你留下来帮我。”他墨黑的眼中晶光更甚,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希翼和悲伤。

阿拉耶识脑子有一阵空白。“还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有些畏缩地企图后退,却被对方拽得更近,二人咫尺之隔,呼吸清晰可闻,均是紧张之极。

“对,还债。”他漆黑的眼中射出幽冷的清辉,用了萧索的声调逐字逐句道:“你可知那块暖玉鸾鸟本是皇后之物,为何交给当年还只是蒙夫人的太后保管?”

阿拉耶识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那块暖玉,这块玉佩还另有玄机。

“侐帝改嬴为姓,非是仰慕中土华夏遗风,只因他本就是秦宣太后与义渠国国王所生后人。义渠国为秦所灭,秦又为天下群雄所灭,侐帝自认是华夏与匈奴两家之正统传人,才与蒙氏家族合作建立犬戎秦国。当今蒙太后是秦王嬴子婴的嫡亲孙女,为躲过群豪与犬戎贵戚的耳目才以蒙灌远房侄女身份嫁给侐帝。”

阿拉耶识瞳孔收缩,意识到这又是一桩违背历史的念力作用。她强压心头的激动,问道:“你是说,秦皇嬴少苍并非是嬴氏的远亲旁支,端端是姬姓嬴氏的嫡系子孙。”

嬴归尘点头。

“难怪嬴少苍有那么强大的动机和野心征服天下,他是想重塑祖先的荣耀。”

“是。”嬴归尘首肯这个说法,“所以我必须帮他坐稳皇位,至于能否统一天下,却不是我的职司所在。”

“你的职司?都说你与嬴少苍是姑表兄弟,到底有无亲缘关系?”阿拉耶识狐疑地看着嬴归尘,若景平侯只是旁系,和蒙太后血缘关系其实已经很淡了。

见阿拉耶识发问,嬴归尘青黄的病容泛起既痛又愧的神色,“太后与我曾祖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秦王嬴子婴与始皇帝嬴政。”

“啊?”阿拉耶识惊呼出声,怔怔地看着嬴归尘片刻后,才怃然道:“你,你竟然是秦始皇的曾孙!景平侯是太子扶苏的儿子!”

嬴归尘默然无语。

人们的心念得有多大的力量啊,不仅让西楚霸王项羽苟延残喘,还给秦始皇嬴政和秦王嬴子婴各留下一个后裔。这会不会是因为后人替愚孝自杀的扶苏惋惜,众生念力扭转历史,期望他的后人续写秦朝的宏伟篇章?

阿拉耶识气息不匀,她没想到这个虚妄****已经离谱成这样了:“你们,你们不是都被胡亥杀了么。”

“我们?”嬴归尘错愕之下解释道:“当年蒙恬、蒙毅将军族人将我父亲接去犬戎王庭,祖父的谋士潜入咸阳,用一个小女孩从项羽手下换走了秦王嬴子婴的孙女,后来改为蒙姓进献给侐帝,就是现在的蒙太后。”

“我曾私下打听过,都说你们是嬴氏偏远旁支,为了树立大秦宗主国的旗号才拉拢你们。我现在有些理解嬴少苍为何那么想当皇帝了。”

“为避世人耳目,更为了保全嬴氏孤幼必须隐瞒身份,使天下人皆以为先秦绝后才会放弃追杀。只有先帝、蒙相、孙常侍与过世太傅知晓的我与陛下家世渊源,允燹和嬴长平等人曾遣人查究,然先祖谋士们做事滴水不漏,是以只是猜疑而已。”

“这样机密之事,你为何告诉我?”阿拉耶识蹙眉表示不满,想着这下麻烦大了,知道越多越危险。

“好让你捏住我与陛下的软肋,随时昭告天下我们二人是暴秦的余孽,还野心勃勃侵吞天下,不仅大秦朝廷内乱,就连各国都会联合起来对付秦国。墨家立刻分裂,长老议会也作鸟兽散,你再也不用担心陛下和我利用你做事。”嬴归尘一口气说完后,却背过身去避开阿拉耶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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