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婿的自由(1 / 1)

燕王走后,雪漫拍掌叫来一位清秀可人的少女觐见。阿拉耶识昨日宴会时见过此女,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上,用格外崇拜和仰慕的眼神炽热看着自己,因此留下印象。

少女行了五体投地大礼,“可足浑静柔拜见大秦国师、天意公主,祝天巫身体康泰,福寿无双!”

阿拉耶识抬眼看雪漫:“这就是你的妹妹静柔郡主?”

“是。正是我妹妹,她是庶出,无缘嫁给皇族子弟。我好不容易选中御史中丞金子房的儿子,却因化狐一事被人嫌弃,尚且还待字闺中。”

“你是想我给她寻一位得力夫婿,在春猎上搞拉郎配,看上谁就是谁?”

雪漫大喜之下道:“原本是这个想法,现在有个合适人选。”

“姐姐,你说过要我同意才行的。”静柔本羞得抬不起头,听姐姐这么说有些惊惶,她不喜粗鲁的武夫,原来想在华夏血统的渤海封氏中寻找夫婿,谁想一夜间姐姐就改了主意。

雪漫得意道:“真是机缘巧合,合当师尊成全。”原来她因小丘穆陵氏发花痴坏了名节,慕容垂便得重新选正妃,如今正可以把静柔说给年貌相当的都乡侯,不啻给段希钰一记耳光,还让可足浑部得到皇族庇护。

慕容垂?阿拉耶识踌躇起来,慕容垂是慕容恪的同母胞弟,渴望沙场征战立功,有血性,洒脱不羁,年少风流与信王嬴允直颇为相似。“慕容垂最听慕容恪的。这事儿,恐怕得与他的母妃和慕容恪商量吧?”

“哎,自从慕容恪封王后,他们的母妃就不管事了,在先王康苑享福呢。慕容恪那边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雪漫恳求道。

事关慕容恪,嬴归尘和嬴允直都把眼光齐刷刷看向阿拉耶识,令她无奈,只得提起精神劝告道:“做媒还得看双方意思,如果彼此无意,给他们指婚便是结下怨偶。再说,慕容垂虽然没成婚,但府中侍妾早有生养,静柔嫁过去就当娘啊?我做媒肯定得给静柔找个清清爽爽的家,那种家里莺莺燕燕养了一大堆侧室侍妾,拖家带口的男人有什么好,当他们媳妇就是做管家婆,里外操持做牛做马还不讨好,就为一个正房名声值得吗?”她指着信王嬴允直对静柔道:“这位大秦信王就是将来的慕容垂,袭人上赶子嫁给他又落到什么好处,连自己的嫁妆都贴进去了,他疼的还是那些美艳的小妾!”

阿拉耶识这番劝告连稍带打把嬴允直臊得有口难言,没想到自己在她眼中如此风流花心,很想自我辩解又找不到反驳理由,只好白白生闷气。

见嬴允直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静柔噗地笑了,半晌鼓足勇气对阿拉耶识道:“姐姐曾告诉过我天巫的弟子规,静柔虽无福拜在天巫门下,可那三条弟子规我会铭记在心。姐姐盼我嫁入权贵之家,我却想寻情投意合之人,恳请天巫赐我择婿的自由。”

雪漫吃惊,当即便训斥妹妹忤逆,不识羞,又把振兴可足浑部的道理对着静柔讲了一通,静柔被骂得抬不起头,羞臊的泪水掉了一地,还是阿拉耶识发话后雪漫才住嘴。

“没有一个家族能长久兴旺,也没有一个国家能永葆自己的天下。雪漫,我知道你想给可足浑部争口气,可这不是你,更不是静柔的使命,即便你们部族有男嗣继承爵位,也不能担保百年富贵。”阿拉耶识语重心长地劝勉雪漫,“你们鲜卑人原是东胡被匈奴灭国,东迁至鲜卑山才有了今天。若是当年慕容家不懂得变通,死守东胡,全族都会死绝。大势所趋下则要顺势而为,可足浑部融入其他家族未尝不是好事,只要你们两姐妹幸福平安,抚远王在天之灵也就能瞑目了。”她这话含义深远,有的切中嬴归尘心事,他初始迷惘后又似有所悟。雪漫则听不进去这些话,她认为在族中找个有亲缘的男童过继到自己家便能保住可足浑部。她早选好男童,想求天巫主持过继仪式,不料阿拉耶识一口回绝。她心知肚明,自己归天后,雪漫扯的摊子越大越容易出乱子,保住姐妹二人才是她的目的。

静柔乖巧,见姐姐与天巫话不投机便岔开话题,请天巫讲中国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来听。那首《长恨歌》自跑马大会演出后传遍天下,静柔早将其倒背如流,只是未曾参加跑马大会选亲,对于里面故事一知半解,今日才有机会请教。阿拉耶识便把这段故事讲给在座之人,静柔听得如痴如醉。阿拉耶识有意问她对杨贵妃是何看法,红颜祸水还是普通女子?

静柔想了一番才作答,认为杨贵妃不是祸乱本源,而是唐明皇沉溺享受不理政事,任用奸人所致,误国误民,害人害己。这让阿拉耶识对其另眼相看,此女看似柔弱,内里颇有女丈夫之气,与紫蕊相似。见阿拉耶识夸奖自己,静柔便趁机恳求她在燕国期间指点她六书的学问。阿拉耶识哑然失笑,雪漫忙跟着跪下磕头同请。她此前因会唱天巫小曲,得宠容易失宠也快,才觉得学点正经学问方可在危难时派点用场。

提起**宫讲学,阿拉耶识狠狠剜了嬴允直一眼,后者直叹流年不利,处处被天巫揪小辫子。阿拉耶识不愿传授六经学问,一是时间不够,二来每天日程早已排满,春猎之后便去巡视辽东,无暇兼顾。雪漫存心要靠天巫挣回传人身家,愿向燕王请命,将巡视辽东改为昭纯宫对后妃讲学。阿拉耶识见她如此坚决也随她去,只要能说服燕王,行程改改也无所谓,她对代天子巡视兴趣乏乏。

说起巡视辽东,雪漫取出一卷简册献给阿拉耶识,请她过目后转交秦皇。这是辽东属地的上书,说辽东近年粮食歉收,加之东征高丽均从辽东征兵,劳力、地力不足,百姓负担沉重,请求秦皇减免辽东每年的纳贡。阿拉耶识心想,辽东是燕国渤海之外的一个富庶地区,物产丰饶,慕容评等皇亲和功勋大臣的封地都在辽东,秦皇派去巡视辽东也是出于对此地重视。他们这是故意借巡视之机,通过雪漫贿赂我,好让我帮他们减免纳贡。算盘倒打得好,可我凭什么做这人情,减免纳贡非同儿戏,慕容儁这是想考量雪漫对于我的分量,也是试水我对秦皇的影响力。开玩笑,我能被你们使唤么,当我小儿科呀。她故意揉着太阳穴喊累,说那些数字什么看着都犯迷糊,让钜子嬴归尘帮她看看这卷上书再讲给她听。

嬴归尘快速看完,只说了一句:“太原王慕容恪的封地也在辽东,纳贡沉重与否,如何减免,问问他就清楚了。”他瞟一眼阿拉耶识,眸色淡然,后者立刻明了他言外之意,是催促自己和慕容恪摊牌。

“好啊,改日我问问慕容恪。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头晕乏力,缓慢旋转的感觉袭来,阿拉耶识迫不及待地赶走诸人,好躺下恢复精力,晚上还要打起精神与慕容儁周旋。

雪漫好生失望,是慕容评和几个权臣所请,燕王慕容儁便将这个差事交给她,让天巫在秦皇嬴少苍面前帮着说话。慕容儁暗示雪漫,这是为燕国立功机会,若是成功便可立威于朝堂。雪漫以为这是踏上后位的捷径,因此信心满满应承下来,谁想天巫态度暧昧让她琢磨不透。

当日晚宴时分,燕王慕容儁当真献上一对肥硕熊掌,血肉模糊把阿拉耶识看得好不恶心。雪漫早将纳贡之事奏报于慕容儁,慕容儁亦不明钜子的意思,减免纳贡的封地上也有慕容恪的一份,这样的好事慕容恪能有何不同意见,纯属多此一举。然天巫已经发话,他也只有等待。雪漫将巡视辽东改为昭纯宫讲学的主意得到慕容儁首肯,因安排巡视本就是为减免纳贡做一场戏给天巫看,如今天巫态度模棱两可,不去也罢。

天巫明日开始在昭纯宫讲学之事立刻传遍春猎现场,把嫔妃和贵族仕女们喜得眉花眼笑,宫廷之事穿得最快,慕容儁的嫔妃早就对天巫在**宫玩过的生命数字极度好奇,还对天巫的中国故事心驰神往,如果能享受秦国嫔妃贵妇们的待遇,做了天巫不记名的弟子,可令自己和家族身价倍增。这等好消息立刻传遍大棘城,就连段希钰和段后也忍不住好奇,都派出使女到少府司报名。因慕容儁和天巫同时限定了人数,少府司的属官连夜筛选,后妃中美人以上和公主可参加,三品以上大臣家中最多一女可报名,当场有母女相争的,姊妹为此翻脸的大有人在。少府司里哄闹了半宿,最终定下三十名女子有份聆听天巫学问。

当夜,燕王派人送来滋补熊掌汤,大瓮中躺着两块黑乎乎的亮铮铮的熊掌,被炖得稀烂不成形了。在传膳史的奉承讨好下,阿拉耶识勉强喝得几口汤,野生动物的腥味刺激得她直反胃,加之头目森森,她失手将汤碗掉落于地,大口呕吐起来。嬴归尘急忙过来把脉,刚搭上手腕就被她推开,她推托说是见不得杀戮动物,若见了血腥便恶心无食欲,让他自去歇息。

嬴归尘板着脸对司马喜道:“你记下来:燕王献熊掌汤于天巫,恶而吐,终不食,状如病焉。尘诊脉,乃神亏力乏,气血虚浮所致。”

司马喜连忙记下,随即着人将今日出使记录快马发往秦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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