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厂并没有人加入示威队伍,制造厂的人离开糖厂,目的是很明确的,糖厂谁凑这热闹?明摆着他们去市政府告王副厂长的状,再不喜欢王副厂长,也不可能明目胆。
制造厂的人似乎也把王解放忘了,或许,他们觉得王解放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揪不揪你去市政府也没关系,市里的领导一声命下,你还不死赶活赶地去市政府?未必硬要拉拉扯扯白费那力气。
总工程师从研发室赶到厂部,制造厂的人已经离开糖厂了,王解放在卫生室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正回办公室。
“没事吧?”总工程师问。
“没什么大事。”
擦洗了脸上的血,除颧骨青了一大块,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的晚饭是以研发室的名义请的客,总工程师邀请了省研究室的一位同窗师兄到厂里指导,那位师兄好喝几杯,他便叫王解放一起陪。
总工程师说:“你知道我不能喝酒。”
王解放没想到那位一副学者相的师兄酒量出奇好,一对一也喝得他几乎摸不着天南地北。晚饭后,师兄和他的学生回省城了,王解放趁着还有醉彻底载着总工程师回厂宿舍区。
开始,总工程师还很担心,见王解放把车停在自家门前,对他说,你走几步吧!他才放了心,说:“我走几步没关系。”
反正只隔一幢楼。
扶着王解放开了家门,把他交给老婆,总工程师才离开,却不知又跑出去了,还找了一个年青人开车,还跟一个女人喝酒。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都喝成那样了,还怎么去喝酒?”
“那女人是谁?”
王解放摇头不说。
郝小萍与此事无关,为什么要暴露她?一个女人,喝得那么醉并不是好事,何况,刚调到南区当常委,嫉妒的人多得是,相信想整她的人也不少。再说了,自然,还会问她跟什么人喝酒?那些人都不是普遍人,郝小萍说出来人家会高兴吗?
所以,王解放不能给郝小萍添那么多麻烦。
总工程师又问:“开车的人是谁?”
王解放还是摇头。
把儿子供出来倒没什么,虽然,推开车门撞了人要付负责,但并不是开车撞的,问题也不算太严重。王解放担心的是,小王没经验,经不住人家问,三几句话可能说把郝小萍供出来了。
所以,他要一个人扛下来。
不就是赔钱吗?自己的积蓄应该还是够的。
不管说还是不说,这赔偿都得由自己出,毕竟是私事。
为老李承担这一切,王解放并不觉得冤。
然而,苗主任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定要王解放坦白交代。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死者家属不就是想要赔偿吗?我给就是了。”
“你以为,仅仅是钱的问题吗?”
“那他们又是为什么?”
“他们要揪出肇事者。”
王解放说:“目击者都清楚,车早就停在路边的,只是司机开门时,没注意看后面,当时,司机很清醒,并没有喝酒的迹象,就是我吃晚饭时喝了酒,那时也基本清醒了,还要那位老师傅去医院检查。”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你就应该澄清自己。”
“我并不想澄清,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苗主任敲着桌子说:“你要搞清楚,不是你想不想,是组织不想冤枉好人,但是,也不想放过一个坏人。”
“没有坏人!”
“你要证明给我们看!”苗主任说,“现在,死者家属就是认为车上的都是坏人,司机,那个吃醉的女人,还包括你。”
“他们没必要知道得那么多。”
“我,你总相信吧?”
王解放想了想,说:“我相信。”
“那你告诉我,都是谁?”
王解放看了看其他人,苗主任便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从市政府回来,苗主任就直接赶到糖厂,直接在王解放的办公室追查这件事。因此,国资办那些人也在,厂工会主席也在,还有厂保卫科长。这些人很不想离开,慢吞吞的,像是希望苗主任改变主意。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时,苗主任说:“你可以说了吧?”
王解放点点头。
苗主任很友好地抛给王解放一支烟,自己点燃了,又把打火机放在桌子推给对面的王解放。
“我不是不想说,我是不能说,说出来影响不好。”
“这个我理解。你宁愿自己承担所有责任,我就知道司机和那个喝醉的女人不是普遍人,像你王副厂长,又是初到江市,你接触的人总是有身份的。”
“苗主任都清楚了,就不要b我说了,不要让人家觉得我像叛徒出卖了人家。”
苗主任愣了一下,问:“你什么也没说,我清楚什么?我怎么清楚?”
“我不方便说出他们的名字。具体为什么不说,你苗主任都清楚了。”
苗主任狠狠地把大半截烟按进烟灰缸里,脸色完全变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定要那么顽固吗?你连组织也不相信吗?”
此时,他代表的就是组织。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画蛇添足呢?为什么要我画公仔画出肠呢?”
苗主任说:“不是我要你画,是组织上要你画。”
——现在外面吵得沸沸扬扬,制造厂那些人,说司机是官二代,说他无证驾驶,说那个女人跟你有扯不清的关系,你可以不想证明自己,但是,组织上要向群众澄清事实。
——今天闹出那么大的误会,闹得动静那么大,市政府都知道了,书记市长都过问这件事,难道你要书记市长亲自问你吗?你别忘了,你这个副厂长还是考察期。
王解放没有硬碰硬,平静地说:“你让我考虑考虑。”
许多事情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对付办法,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就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
苗主任对他这种态度已经忍无可忍了,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觉得自己很英雄吗?我告诉你,你这是愚蠢!你这是不自量力跟组织作对吗?我先让你逞英雄,组织上不再管这事,你与死者家属的问题,你自己去处理。”
很显然,你不相信我老苗,你没把我老苗放眼里。你他妈的,还想拖延时间等张建中回来帮你吗?张建中算什么鸟!
“至于组织上怎么处理你,也会很快有结果!”
王解放并不担这个心,别一口一个组织,你苗主任算老几?国资办这个组织能吓谁?只要郝小萍不怕老李知道自己喝醉酒,老李一个电话,代市长不会不帮这个忙。
多大的事?不就是不想你苗主任知道实情到处张扬吗?
此时,郝小萍也听闻了工人游行示威,却不知道这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传言的人都不清楚事情真相,更多以为国企日愈困难,爆发了这么一起事件,但是,很快就平息了。
南区召开常委市长紧急会议,分析了南区国营集体企业存在的隐患,要求大家严阵以待,决不允许发生类似事件。
区委书记一个个下任务,要各人管好自己职责范围。
“郝常委,你的任务是加强与媒体联系,防止新闻记者借机渗入企业进行采访。”都知道记者无孔不入,说不定趁这个机会四处采访,了解工人们对示威事件的看法,“市企的问题,他们未必敢上报上电视,但我们区一级的企业是软西柿,曝光就曝光,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什么,所以,一定要做好工作,在报纸电视上不能出现南区一条消息,一个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