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龙州第一天,等待的人还没来,不想见的人却先看到了。赵有恭一点都不爽,来之前,还满怀着抢战马的豪情,自从看到黑袍人之后,心中就像泼了盆冷水。
这顿午饭,赵有恭吃得很慢,亦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吃饭上。午时三刻,醉乡楼前停了一辆马车,车帘掀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窈窕的翠纱女子,女子相貌标致,双眸炯炯有神。一离开马车,女子径直走进了醉乡楼,站在门口,朝着二楼看了看,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就多了几分笑容。
女子身份好像很不简单,就连醉乡楼的东家周东普也跑出来亲自迎接,只是女子却显得有些淡淡的,挥挥手,笑道,“周掌柜莫要麻烦了,奴家还得见个人,你先去忙吧。”
“好,娘子自便,要是有什么事,让人知会一声便可!”
周东普退下后,翠纱女子提着长裙慢慢上了二楼,此时二楼客人众多,她却径直来到了赵有恭桌前。手中捏一面锦帕,女子微微福了一礼,“公子,对不起,婢子来的有点晚了。”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赵有恭也认识芷兰的,朱娘子身边最信任的大丫头,他想不认识都难。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几面,却不觉得什么,如今相见,倒有了些亲切感,也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芷兰点点头,美目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右手的俊雅公子,这就是那个耶律南仙吧。这次来龙州,代表的可是娘子,她可不能丢了娘子的脸。拉了下椅子,芷兰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空位上,只是身子,却有意无意的往赵有恭那边靠了靠,眼角轻瞟,也多了点挑衅之意。
为什么芷兰眼中会多出些挑衅,萧芷蕴也自然明白的,这是要给她来个下马威么?好个聪慧的女人,心思活络,又不失大方,一个婢女就已经如此了,那朱琏岂不是更让人心醉?
萧芷蕴哪怕心中有些不快,也不可能表现出来的,跟一个丫头斗气,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不过她有的是办法,下巴挑了挑,早就有些不满的萧阿娜就故意碰了碰旁边的椅子,“喂,这位子不是你坐的。”
“哦?我坐不得,你就坐得?再说了,这位子空着,为何要浪费?”
赵小郡王脸有点黑,真够头疼的,芷兰刚来,就要争个高下,要是等着朱娘子真的嫁过来,那这两个女人还知道会斗成什么样呢。
“都少说两句,本公子还有正事呢,芷兰,你仔细说说,为何来的这么晚?”赵有恭确实很想知道的,按照常理,从威戎城到龙州,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芷兰却生生走了三个时辰,慢的也太离谱了。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的,如果不是要事,芷兰绝不会耽搁的。
芷兰眉头紧皱,似乎很犹豫,左右看了看,方才低声细语道,“公子,婢子在路上碰到柴郡主了。”
“嗯?”赵有恭大为吃惊,龙州离京城千里之遥,恒王府的生意也多在江南山东一带,柴可言跑到龙州来干嘛?
“问过了么?她来龙州做什么?”
芷兰也有些忌惮柴可言的,自朱娘子掌家族诸事后,在这江南商场,朱娘子可没少跟柴郡中暗中相斗,虽说胜多负少,可柴郡主的难缠程度,依旧让人心惧的。如今见赵有恭面露忧色,她出声解释道,“公子倒无需太担心,婢子打听过了,郡主此来,好像是冲着宥州那批毛皮来的。”
“宥州毛皮?”赵有恭倒是知道一点,去年西夏和回鹘在沙州玉门关外大战了一场,那次回鹘联军被李秉祚用骑兵分割成两部,导致回鹘联军大败而归。李秉祚趁机一股气打过了疏勒河,向西挺进百里,掠夺牛羊无数。
大量的牛羊,可是一趣÷阁大大的财富,可偏偏西夏不缺牲畜,所以有大臣给李乾顺出了个主意。西夏人将牛羊宰掉,肉自己吃掉,毛皮则送到了宥州进行出售。西夏不缺毛皮,但大宋缺,这些毛皮进入大宋境内,那绝对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赵有恭还在想着,芷兰继续说道,“郡主可真精明,最近娘子那要忙着苏州那边的绸缎生意,无暇顾及。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也可以收下这些毛皮的。”
“呵呵,别说你想要,本公子也想要呢!”赵有恭自然想要这些毛皮的,有了这些毛皮,弄些软甲之类的,不是更方便,不过他赵某人还真没这么多闲钱。当然可以用抢的,问题是宥州防卫森严,别到时候毛皮没抢过来,再把自己搭进去。喝口水,心中又多了点疑虑,不由的问道,“丫头,你刚说娘子要忙苏州的绸缎生意?这是怎么回事,那边的事不是早就稳下来了么?”
“公子有所不知,今年睦州那边闹民乱,有个叫方腊的匪头,领着人青溪、浦江、义乌、萧山,两个月内,势力席卷睦州、衢州、越州三州之地,就连杭州也是岌岌可危。咱们南边的绸缎和布匹大都经过杭州,如今乱党袭扰杭州,货运不上来,娘子就想着经海运通过苏州运到京城。”
“方腊把萧山给占了?”赵有恭端着酒杯,满是惊诧,萧山离着杭州太近了,再加上萧山地势高,占据此地,拿下杭州也是早晚的事情。
“是呢,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娘子也是不信的,不过听娘子说,好像方腊手下有个叫石宝的,是什么海蛟门的门主,他率领五百部众,趁夜潜入萧山,仅用了两个时辰,就打下了整个萧山。”
“呵呵,要是杭州一丢,咱们那位朱管事可就要难过喽!”赵有恭倒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江南大乱,乱的好啊。对大宋来说,江南可是最为富庶的地方,江南一乱,估计赵佶也没心思管同州这点事了。
芷兰掩着小嘴,一阵娇笑,秀手放在嘴边,吐气如兰道,“公子说的是呢,那些乱党好像就打着剿灭‘猪刨坟’的旗号呢。”
芷兰小嘴一说,一旁久久不语的萧芷蕴含笑道,“猪刨坟?这是什么外号?”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整天的挖人祖坟,叫猪刨坟不是很贴切?”说起朱勔,赵有恭就有点高兴不起来了,当初在梅里镇,他赵小郡王也干过刨人祖坟的事情的。
一顿饭吃罢,芷兰在三楼客房安排了几个房间,对芷兰如此恭敬地对待一名男子,周东普虽然面上不说,只是心中已经留意上了。
当夜,前去盯梢的两个人也回到了客栈中,进屋后,他们就将盯梢的详细情况叙述了一遍。
赵有恭沉着眉头,细细琢磨着,一个去了渠坪寨,一个去了神堆驿。见鬼了,听雨阁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打听过了么?那二人具体是什么身份?”
“打听过了,一个是羌人胡尔勒,一个是渠坪寨的拓跋满。”
“拓跋满?”听到这个名字,赵有恭就拍了下额头,怪不得当时看那人有点面熟,他不就是当年跟在拓跋轻云身后的中年大叔么?拓跋满可是渠坪寨党项族老,威望甚高,他怎么会是听雨阁的人?
此时赵有恭的心已经提了起来,拓跋满、胡尔勒、黑袍人,这其中一定酝酿着什么阴谋。
戌时刚过,杨再兴也回到了醉乡楼,同时带来了银州方面的消息。最近一个月,银州熊光璧动作很大,士卒频出,大有一举夺下神堆驿的架势。就在六日前,银州两千士卒攻下了神堆驿左侧的铁冶岭。铁冶岭居于神堆驿山寨之上,如果银州士兵从铁冶岭攻下来,当真有些难以抵挡。神堆驿一破,接着就轮到渠坪寨了,如果这股羌人和党项人被破,自会向洪州一带流窜,难道听雨阁想一举收服神堆驿和渠坪寨的人马?
黑袍人倒是抱着好想法,不过渠坪寨真正的主人可是拓跋郄和拓跋轻云,所以想做到这一点,拓跋郄和拓跋轻云可就成绊脚石了。
事实上,赵有恭也不希望听雨阁势力延伸到银州一带,听雨阁和拓跋郄,如果选一个话,赵有恭宁愿面对拓跋郄。要想破坏听雨阁的计划,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诉拓跋轻云,不过捉奸成双,捉贼拿赃的道理赵有恭还是懂的。
让杨再兴附耳过来,低声吩咐几句,杨再兴点点头,便拱手退出了客房。
萧芷蕴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不感兴趣,时间不早,便领着阿娜回房休息,赵有恭也有些累的,只是芷兰犹犹豫豫的,似乎还不想走。
“丫头,你还有事?”
听赵有恭这般问,芷兰跑到门后,往外瞅了瞅,确定没人偷听后,她才反身神神秘秘的招了招手。赵有恭好奇不已,只能重新坐在凳子上,苦笑道,“说吧,什么事还神神秘秘的?”
“公子,来的时候娘子吩咐过了,让你想办法把二娘子偷偷带出京!”
“怎么回事?二娘子闯祸了?”
也不怪赵有恭会如此想,青黛那丫头虽是朱琏的亲妹妹,可性子却一点都不随她,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只是性格跳脱的很。要说她闯什么祸,可一点都不稀奇。
“公子想岔了,前不久,族老们张罗着二娘子和郓王殿下的婚事,娘子怕真成了,才让你想法子把二娘子带出京。”
听罢,赵有恭也有点明白朱琏的意思了,之所以急着把青黛弄出京,估计是怕以后他赵某人一旦兴兵中原,姐妹二人无法相对吧。哎,真是苦了朱琏了。
“放心吧,此事我会安排的。”
“嗯”芷兰点点头,嘟着小嘴,一对美目盯着赵有恭一阵猛看。赵小郡王也不是什么圣人,瞧这漂亮丫头直勾勾的眼神,还以为朱娘子吩咐她侍寝呢,正想摸摸芷兰的小手呢,谁曾想,她竟站起身来,往怀里摸了摸,没一会儿,就摸出一把崭新的剪刀。
看到这把剪刀,赵有恭眼皮直跳,一个机灵急声道,“丫头,你干嘛,可别想不开啊。”
“噗”芷兰掩嘴娇笑,又哪有半点要自杀的样子,她眨眨美目,双手托着剪刀递到了赵有恭身前,“公子,你想哪里去了,这可是娘子让婢子送给你的。”
芷兰丢下一把剪刀扭着柳腰跑了出去,赵小郡王却盯着剪刀,后背冷汗直冒。
朱娘子送他剪刀肯定不是让他当裁缝的,这是在警告他赵某人啊,要是惹得朱娘子不快,这把剪刀能让他变成太监的。(未完待续。)